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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软玉见他态度缓和,立马配合道:“这里隶属灾境贪食域,我们这二处,一曰温柔乡,一曰富贵里,乡里同气相连,其起源皆要追溯到人界的一场饥荒。” 祝槿啧舌:“贪食域?所以你们这里的鬼才格外贪食吗?” 孙软玉苦笑摇头:“贪食哪是指什么鬼吃鬼。从来都只有人吃人!” 祝槿骇然:“什么?” 孙软玉凄楚道:“我们姐弟俩与这另十一个姐妹都出身于中土一处鱼米之乡。然不知怎的,有几年,我们家乡那一带气候严重异常,连年大旱,造成饥馑,大家囤的粮都吃完了,草根、树皮也吃尽了,越来越多的人被活活地饿死。” “这时,有一伙马贼劫掠到这里,他们没有饭吃,便四处搜刮掠夺女子,我和这十一个姐妹被他们掠至村外,轮流jianyin,最后剁碎分食。”她叙述至后来,语气渐趋平静,仿佛完全被抽去了感情,祝槿却听得毛骨悚然。 孙软玉继续道:“大概太久没能吃到东西,我们被吃剩下的骨头又被饿极了的乡亲敛去舔舐,他们太饿了,而方才发生的一切又太过诱人,几乎没有犹豫太久,大家便决定易子相食。” “小胖便是被我爹娘换给了一户姓李的人家。几十个孩子都被他们蒸煮分食掉,得以换来一阵苟延。” “可他们最后也还是死了,吃掉了那么多孩子,也终是没有捡回命来。这些饿死的人死后化作了饿鬼,而那些被他们交换吃掉的孩子,则化成了厉鬼。位置调换,按照鬼域的规矩,每个孩子每年可以抽选一名饿鬼享用。我那爹娘,到鬼域的第一年,便被抽中吃了。” “至于温柔乡里,则住的是化为厉鬼的娼女和残忍虐杀了我们的盗男,今天被我们吃掉的这十二个畜牲,便是那伙马贼中的成员。” 孙软玉说完,祝槿与常恒无言沉默良久。 常恒最终收起萃雪刀,道:“我只问你,从这里出发,怎样寻得鬼君?” 孙软玉愕然:“什么鬼君?” 祝槿道:“我们要去鬼君的晚照台,昨日我问李富贵时,他说要直向南走,”他向孙珍馐求证:“是不是?” 孙珍馐迷茫地眨眨眼:“可我也从未听说过什么鬼君啊,狐狸哥哥,你是不是记错了?” 祝槿诧异道:“怎么可能?你们昨天明明还知道……那衰官倒霉呢?要往何处去寻他?” 孙软玉道:“衰官的下落小女实在不知。不过五官同气相连,贪食域隶属灾境,由灾官霍祸管辖,若二位要通过灾官大人打听衰官大人的下落,倒可去余辜城碰碰运气。我听说城主食rou靡要在今日飨宴上为灾官进贡,特请了他到场呢!” 常恒道:“余辜城?那是何地?” 孙软玉答:“温柔乡北行三十里,便是余辜城,城中恶鬼横行、伥鬼为祸,正是贪食域中最十恶无赦者与其走狗的聚居之地。” 第47章 余辜城 祝槿与常恒离开温柔乡,北上余辜城。 沿途所见,尽是旱景。 祝槿想起孙软玉对贪食域的描述,不由叹了口气,见常恒闻声看来,便问:“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常恒道:“我见你落下去,便想要跟上抓住你,却还是慢了一步。我落进鬼域时,那群孩子正在广场上煮食大人,我擒住了为首者,与他打听你的下落,幸好,来得还算及时。” 祝槿忧心忡忡道:“想是我较你下堕得早了些,进来得便早上许多。说起这个,实在是太奇怪了,包括李富贵,所有鬼都矢口否认鬼君的存在。但在昨日,我还同李富贵打听过此事,他那时明明告诉我,近来八方有情众鬼都纷纷前往晚照台皈依鬼君,可我看他们方才的神态又不似在说谎,还有,你看这个……” 祝槿从袖中取出那份照身帖,递予常恒:“我刚进来时,倒霉给我们带来的那份请谏就变成了这东西,另外,我头上还多出了朵扶桑花,但在今日子时,那朵花又突然凋谢了……” 常恒接过那封照身帖,端详片时,亦蹙起眉。 祝槿见了,反来宽慰他道:“没关系,我们先设法联系上倒霉,再做其它打算。咦,”他用手肘拱拱常恒,示意道:“前面。” 常恒闻言,朝他所示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步履匆匆的草绿背影正被渐渐放大。对方作穷酸书生打扮,背着只行囊,似乎也是去往余辜城的方向。他那青草绿衫招摇在黄土沙尘间,十足显眼。 常恒道:“走,跟上去看看。” 草绿衫的步伐忽然一顿,察觉有异,他默默将手伸进行囊,掏出卷帛书,霍然回首时大喊道:“谁?” 悄无声息地尾随他的,是两个青年男子,俱生得清俊非常。 其中一个拱手笑道:“在下祝槿,与友人一同前往余辜城。兄台此去何处?若是顺路,倒可结伴前行。” 草绿衫警惕道:“不同路,你们别跟着我。”说完,便欲快步离去。 却被祝槿拽住袖子:“兄台……” 不待他说完,草绿衫便遽然抖开帛书,帛卷上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字。草绿衫挥舞帛书,那些字顷刻便化作千万毒蚊、臭蝇,飞出帛卷,嗡鸣着攻向祝槿与常恒。 而草绿衫则趁此间隙,拔腿狂奔而去,转瞬已驰出百丈远。 可跑着跑着,草绿衫忽觉出不对——自己怎么两手空空?帛书呢?他慌忙止步回望。就见常恒正挥舞着不知何时从自己手中抢走的帛卷,而蚊、蝇则乖顺地列队飞回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