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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表姨请来朋友以及邻居,在她的房子里为母亲办了一场欢迎会。来的人有很多,东或西方面孔,年轻的或者在母亲表姨这个年纪的。母亲在应酬方面当不及赵小姐或者许女士,可也不生疏,还能应付好。我未时常伴在她身边,总有表姨,以及那Ronnie;他可实实在在是一个热心人。差不多到九点钟,客人就陆续地走了,最后客厅那里只剩下母亲和表姨。我上楼了一趟,又走下来,在楼梯口即听到她们的几句谈话。想一想后,我去了厨房。厨房里有人。是住这里的其中一个女孩子。她还穿着今晚为欢迎会换上的碎花洋装。她在泡茶,看到我,笑了一笑,径自给了我一杯。我道谢,坐到餐桌的另一角。她也坐过来,端着茶,介绍她自己。我才知道她来自荷兰。我跟她就坐在这里随意地聊起来,直到表姨进来,看时间很晚才散了。上楼时,经过母亲住的那间房,我停了停,走近前敲一敲门就推开。里头只点了一盏桌灯,不很亮。母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行李箱摊开在床上,正把里头的衣物取了出来。她看是我,手上也不停,可开了口:“你表姨有几个朋友倒跟我有话讲,他们说明天带我去看教堂。”我出声:“是吗?”母亲沉默着,只点了点头,过一下又说:“住在这里,应该会真的很不错。”我不作声,可还站在门边。到把房内都看遍后,我才道:“今天也累了,早点睡。”母亲停下了整理,往我望来。她的半张脸被灯影蒙了层柔黄,整个人的神气隐约地似有点不一样。她说:“你也早点睡吧。”我在坎特伯雷待了近一星期,到参加婚礼的前一日才走。离开时,表姨的邻居Ronnie再度发挥热心,送我去机场。一进伦敦,天气又变了,在飘着细雨,比几日前又感到凉得多。也是太习惯了台北温暖的气候。我搭机到巴黎时,只早上八点多钟,机场外的地面还湿泞未干,是也才下过雨;机场内还算温暖,可通过空桥时,却实在的冷。因各种考虑,我和赵宽宜之前已讲好,他要早我两天去到Rivières。因离马赛仅两小时车程,他会在今天到马赛来接我。我在机场内买了咖啡和报纸,去候机室,等到时间就乘上飞往马赛的班机。一个多钟头后,飞机降落在马赛机场。比起伦敦和巴黎,马赛天气可要好太多。是晴日,风光正好。我拖着行李箱出机场,尚未打电话,就望见了赵宽宜。他衣装休闲,可也有讲究的地方,头发仍旧梳理得很妥切。他靠着一辆白色沃尔沃,一面在点烟。那辆车子设计老,尾短头长,看来很笨又重,不过可不破烂,是保养得很好。我喊了他,他即望来。我几步走近,笑问他:“哪来这么拉风的车?”赵宽宜开口:“和Guilume借来的。”就去开了车门,示意我,“行李放到后头吧。”我便照办,之后上了车。“这里天气真好。”我说:“巴黎可真冷,不是才九月吗?”赵宽宜将车子驶出机场,一面道:“这两天巴黎天气是不很好,正常来讲,要到十月以后才算是冷。”听他说,我忽忆起一件往昔。也是从前那次感恩节假期,我在巴黎,并不觉得这座城市如何风情万种,只有潇潇地冷,才出门,就想着要回去。我当然没有回去,还跟着他四处晃,随便地走,上酒吧喝酒。又明知下雨,非要赶去看在两条街外的影厅上映的电影,弄得全身衣服都湿了,差点被剪票的人挡在外头,想起来,都要好笑。当时可很埋怨赵宽宜。我现在倒怀念了。可我并不打算对他讲起来。我还是开口,只问:“明天就是婚礼了,那Vonnie也回去Rivières了吧?”赵宽宜摇头道:“她一直住附近的Saint-Ambroix,明天先在市政厅登记了才回来,婚宴是办在Guilume的果园。”停一停,“也不用我们忙的。”“那我可放心的当客人了。”我说着,一望窗外的蓝天,不禁又讲:“天气这样好,直接回去是不是太可惜了?”赵宽宜看来一眼,似也想了想便道:“到旧港去吧,可以在那里吃点东西。”于是去了旧港。赵宽宜将车子停到码头附近,那里泊了满满的游艇渔船,不少人在那拍照。已不算早了,另一边的鱼市,只看见两三个摊子还卖着烤鱼。买的人用纸盘子端着,站在路边就吃起来。赵宽宜和我倒往另一头的路走,那一带开了不少餐馆,也有咖啡店,许多人坐在露天座位,正惬意闲聊,或什么也不做。我跟他就在这里信步地走,后来进一家餐馆吃饭。今日推荐当为鱼汤。我不很饿,又从前在诺曼底喝过一次,并不感到喜欢。赵宽宜听了,好似不以为然。他说,是那厨师做不好。我姑且信之了。鱼汤端上来后,面包跟着放满桌,份量都惊人。我忘记还有这样配餐,一时无语地瞧向赵宽宜,他毫不理我,就径自喝他的水。好在汤的味道很不错,至少推翻了印象。侍者还向我们推荐了Bandol产的一款白酒。酒的滋味很好,假如不在白天,可能够再要一杯。吃好饭后,我们便往停车的地方走,也不急,可到处都是观光客,惬意便少了一点。我还是进一家店看了东西,打算送Marina,主要还要选给Vonnie的结婚礼。Marina是威廉先生再娶的太太。算一算,婚是在赵宽宜十五岁结的。也因Marina的鼓励和影响,威廉先生后来才寄了明信片给赵宽宜。坦白说,直到现在,我还未能清楚赵宽宜是不是接受了他的生父。从前他给我看那张明信片,一面讲给我听时,感觉彷佛不很愿意见面。可在那不久,我跟他以网络通讯,忘了说什么,他忽讲,他和他生父已碰过面的事,是很平淡地口气。我则在过了好久,很偶然地见到了威廉先生跟Marina。那时Marina的女儿Vonnie在纽约念书,两人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