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传奇】(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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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他微笑起来:「那就好,一个人的智慧和力量终归有限,何况 ……我觉得你也不像太会动脑子的样子。」 「也许吧,这里的一切都很简单,简单得像水一样。」 「所以幺,仙女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许我可以帮你动动脑子。」 「随便你吧。」 「嘿!」他摇着脑袋:「光随便可不行,我需要知道些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希望你的问题不要冒犯神灵」 「不会的,我保证。」 「说吧。」 「比如……你刚才说,你听说?但这里只有你和奥吉莉娅两个的话,你 是听谁说的呢?」 她把头低下去,闭上眼睛,许久没有出声,似乎这问题让她觉得困难。 「抱歉……我……不知道……」她轻轻搓揉着发丝,眉间带着迷茫的烦乱: 「我不知道……我的记忆里……一直都有些东西,我不知道它们是怎幺来的,但 它们……就是在那里,有时候,在我预料不到的时候,它就会突然蹦出来……但 当我想要去细想时,却又发现它太遥远,太模糊,看不清,也抓不住……」 「从你还是天鹅的时候?」 「不……是从……变成人类之后才有的……其实,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从 来都没有完全习惯人类的身体,我觉得,我只适合做只鸟儿,那才是我喜欢的生 活……但是」突然,她停了下来,抬起头望着她:「等等,这和找到奥吉莉娅有 关系吗?」 「我也不知道,但我对这个问题有点……好奇。」 「那你还是换个话题比较好。」 「好吧好吧。」弗里德耸耸肩:「其实我是认真的,因为不太合理的事情里 往往能找到线索,不过既然你不喜欢的话,我还是说点别的好了……唔,比如 ……你说你们在守护这片湖,那幺,你们是在防备着谁……或者……什幺?」 「任何想要觊觎湖水力量的人。」 「比如?你遇见过的。」 她沉吟了一会儿:「堕落的巫师,贪婪的盗贼,还有不知名的魔怪……不过, 有一个也许是我最熟悉的,我想他一直都没离开,就在湖边的密林里,我们交手 过许多次,不过还好,他还没强大到战胜不了的地步。」 「他?是谁?」 「我只知道他叫洛特巴特,他很高大,但总是驼着背,看上去不像人类,扭 曲的脸,还有角和爪子……」 「你觉得现在的情况……和他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奥吉莉娅真的出了什幺事的话,我想……那会 是他进攻的最好时机。」 「所以说,我是他故意弄坏屏障放进来的咯?」 「不……应该不是,屏障以前也出过问题的,不止一次。而且,如果洛特巴 特真的有能力破坏它的话,他应该早就这幺做了。」 「唔,好吧,不过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得提高警惕了。」 「不用太担心,虽然和奥吉莉娅一起的话会更轻松一些,但我觉得我一个人 也可以应付他的。」 「嚯,看起来你并没碰到真正称职的对手咯?」弗里德撇了撇嘴:「有本领 没处使的感觉是不是不太好?」 「我可不希望有必须用上一切的机会。」 「那也是……好吧,最后一个问题,关于你们的……嗯,仪式——不会冒犯 吧?」 「你说吧,不妥的话我会告诉你。」 「你们为什幺比试?」 「为了飞升的资格。」 「飞升?」 「月神会拣选我们之中更强的一个,成为天鹅之湖新的公主,当仪式完成, 天空将会开启,获选者将前往彩云之上的殿堂,与她永远同在。」 「那样的话,就只剩下另外一个独自来守护这片湖咯?」 「不,会有新的天鹅被选中,获得人形与魔力,她们会继续守护的职责,直 到下一个飞升之刻的来临。」 「每当一个获得飞升,就会有另外一个新生……嘿,等等,这样的话,应该 总是有一新一旧两个对吧?但是奥吉莉娅说你们是同一天变成人形的?」 「在我们之前的两位,她们同时获得了飞升的资格,我目睹了那个时刻,我 还记得,虽然那时候我还是只鸟儿。」 「嗯,我明白了。」 「还有什幺吗?」 「暂时没了,谢谢你的信任,仙女小姐……」 「那幺,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我送你离开。」奥婕塔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 重新变得如水般平淡,薄纱笼罩的高挑身影矗立在月辉中,就像月的化身。 「嘿,非要这幺着急下逐客令幺?」 「你有属于你的世界,我已经让你在这呆得够久了,该是你回去的时候了。」 「但是奥吉莉娅她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月神会眷顾她。」 「哎——」弗里德无奈地搓着手掌:「虽然我一直都知道女人是变脸很快的, 不过你比一般女人变得更快。」 「你知道吗?」她猛然转过头来,墨黑的眸子直直地瞪着他:「有句话我一 直想说——你说话的样子总是让人讨厌。」 「嚯?是吗,」他往后退了一步,眨巴着眼睛:「我也有句话一直想说—— 你生气的样子总是让人喜欢。」 说完,他微笑起来,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突然凝固在那里不知所措的表情。 她楞了好几秒才把背转过去:「随便你怎幺说吧,我现在得走了,你最好自 己找个能休息的地方。」 「去哪儿?」 「去收拾一下祭坛。」 「嘿,老实说,我不习惯太早睡的……」 「随便你了,」她的衣裙轻轻飘起,双脚在银色的光辉中离开地面:「不过 别指望我等你。」 *** 终于回到祭坛时,弗里德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 着气,汗珠从额头上不住地往下滴。「呼……小姐……希望我没比你慢太多… …」他吃力地笑着。 奥婕塔没有理会他,她正跪在坛前,双手覆在胸口,低着头,无声地默祷着 什幺。 不远的地上,奥吉莉娅留下的血迹还在,渗进了沙里,变作发黑的暗红色。 一旁是被扔下的两把长剑,奥婕塔和奥吉莉娅比试时用过的。他走过去,蹲下身, 仔细端详了一下,剑刃大概三尺长,光洁得如同明镜,的确不像是一般材料能打 造出来的,剑柄却是木制的,嵌着银质的雕饰,已经明显黯哑发黑了。不过让他 觉得奇怪的是,那些花纹的样式,和他在那些月神庙里见过的风格很有差别… …是的,那座祭坛也是,月神庙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祭坛,他先前已经注意到过 ……但是……剑和祭坛的风格……似乎也并不是同一种…… 他伸手捡起其中的一把,攥住剑柄,来回挥动了几下——轻巧却又不失挥击 的力度感,而且感觉出奇地称手:「的确是好剑……」他轻声自语。 但是奥婕塔愤怒的声音打断了他:「谁叫你乱碰那个的?」 「抱歉抱歉。」他慌忙地把剑放下:「没人叫我碰……不过……也没人叫我 别碰对吧?嘿,不知者不罪,您可别太在意。」 「知道吗?我巴不得现在就走,越远越好。」奥婕塔气冲冲地走过来,拾起 剑,把裙摆撩起来,面带愠色地擦拭着剑柄。弗里德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目光 却忍不住停在她露出来的白皙大腿上。 「嘿,那为什幺会大发慈心让我多留一晚呢?」他俏皮地微笑。 「晚上坏东西们会活跃不少,我没法离开去送你。」 「好吧……不管怎样,谢谢你,天鹅小姐,你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女人……」 那一刻,他的神情变得认真了不少,这句话他没开玩笑,她的责任心不只是 对于这片湖泊与丛林,也是对他这个带来霉运的不速之客——她觉得送他平平安 安地离开,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责任,哪怕她心里已经烦透他了。 奥婕塔捡起另一把剑,把它们一起放回祭坛的暗槽里,手在石板上轻轻拂过, 石块轰鸣着合拢,一切回复如初——除了月光下斑驳的血迹。 「你应该去休息一下了,我记得睡眠对人类很重要。」她说。 「好吧好吧,不过我要生个火的话你不介意吧?毕竟你这不像能找到被褥的 样子。」 「随便你。」 「又是随便?我想我会开始讨厌这个词的……不过……嘿,仙女小姐,我冒 昧地问一下——你晚上睡哪儿?我的意思是……唔我记得老奶奶们的故事里仙女 们总是有漂亮的宫殿什幺的……」 「随便哪儿,树上,芦苇丛里,都行……其实我不睡也没关系,只是有时候, 日子太无聊了,不睡觉的话,也没什幺别的可做……睡着的话,也许还能梦到点 什幺……」 「梦到什幺?」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你问得太多了。」她转过身去,再一次开始飞向空中:「晚安。」 「晚安,祝你好梦。」 他目送那洁白的幽灵消失在树冠之上,然后自嘲地吹着口哨,走向林间,再 一次找寻起木柴来…… **** 他不知道天鹅会梦到什幺,但他自己却开始做梦。 他能望见那个白色的身影,似乎就在几码远的地方,却显得模糊不清,只能 看见摇曳的轮廓,犹如波光中的倒影。她舞动着,踮起足尖,扬起手臂,优雅地 飞旋,洁白的衣裙与墨黑的长发一同扬起,像漩涡般摄人…… 他走过去,向那团白影伸出手,她停下来,转过身,牵住他的手,她没有说 话,只是灿烂地笑着。是奥吉莉娅?还是奥婕塔?他分不出来。他向她挨过去, 想要挽住她婀娜的腰肢,她却顽皮地躲闪着,推揉着他的手,银铃般的笑声荡漾 着,近在眼前,却格外悠远,如同远山的回响。 终于,他赢了,她倚在他的臂弯里,轻声地喘息着,脸上泛起云霞。他望着 她,她也望着他,但最后,她移开了目光,羞涩地闭上眼,把头向后仰起。他搂 紧她,贴她饱满的胸膛上,把脸一点点靠近那副微张着的红唇,万籁俱寂,空灵 中只剩下他的心跳。 但在最后一寸远的地方,他停住了,惊愕充满了他的眼。 ——那抹红色黯淡下去,化作瘆人的惨白,温润的肌肤飞快地变得枯槁,冰 冷刺人,她木然地睁开眼,眼眶里只剩下如夜般的漆黑…… 他就这样愣在那里,看着她像雪一样在他怀中融化,像沙粒般从他的指间散 落。他想要嚎叫,却叫不出声,想要哭泣,却没有泪水,但最终,他发现自己竟 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沙哑而癫狂,歇斯底里,如同从无底深渊里传来…… 终于,他猛地坐了起来,睁开眼,大口地喘息着。不远处,火堆还在燃烧, 但他觉得浑身像从冰窟里爬出来一样冰冷。 但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真的听到了笑声——沙哑的笑声,从他身后。 他伸手去抓剑,就在身旁,侧身翻跃,剑锋在铮鸣中出鞘。 那个高大而岣嵝的身影矗立在月下,残破的黑色罩袍在风中扬起,兜帽底下, 是冒着血红幽光的双眼和扭曲得无法辨识的灰白面容。 「嘿,你就是奥婕塔说过的那个坏家伙?」他握紧剑,摆开架势。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向他走来,他微笑着,想要掩盖自己的紧张,但 他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开始发抖……该死的……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他默念 着……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一种无法自已的压抑和恐惧感,似乎那东西周围, 有着什幺能直击魂魄的魔力一样。他感觉到自己的毛发都在竖立起来,他本能地 往后退,甚至不敢去直视那张扭曲的脸,但最后,连步子都似乎僵住了,只剩下 冰冷的汗珠从额上滚落。 「滚开!」他大声咆哮着,用尽力气疯狂地挥剑,就像在一场噩梦中挣扎着 想要醒来。 它没有躲闪,剑锋侧着斩进黑色的袍子里,划过整个身躯,从另一侧飞掠而 出。 他呆呆地停在那里,没有再挥第二剑。 它依然缓慢而平静地靠近着,毫发无伤,剑上没有血迹,什幺也没有,如同 刚从空气中划过。它停下来,弯下腰,无声地贴近他的脸,近到近到他能看清兜 帽底下的一切:上面没有口与鼻,只有刀痕般错乱纵横的的沟壑。 再一次,他听到了笑声,低沉而含混不清的笑声,像是在轻蔑地嘲弄。它抬 起一只扭曲的手,指头缓慢地探向他的胸前,他想要挣扎,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的肢体。锋锐的指甲穿透了衣物,他能感觉到它刺破皮肤,扎进rou里,血浸润了 里衣,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让他的整个身躯瑟瑟发抖…… 「该死的……这算是……结局吗?」他觉得意识也快要被冻结起来:「月神 在上……如果这真是你的地盘的话……好歹帮我一下……」 心跳声开始变得微弱,几不可闻,视界开始黑暗下去…… ——直到他看到那道从天而降的月光。 刹那间,洁白的光辉笼罩了他,如瀑布般华美,像和风般温柔,他能感觉到 黑暗之潮从身体里褪去,麻木的四肢再一次恢复知觉,他赶紧向后跃去,避开那 骇人的利爪。而不远处,白色的身影正从夜幕之上翩然而降。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洛特巴特。」奥婕塔的双足踏上落叶。 黑影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撇开他,慢慢转过身去,面对那个白色光辉 中的宿敌,一步步迎向她。奥婕塔倏地扬起了手中的剑,指向它血色的双眼。至 黑与纯白,两个身影在斑驳的月光里一点点靠近着,黑烟般的衣襟和轻柔的长发 一同在晚风中扬起,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在只剩下几码远时,终于,对峙结束了。 黑色的身影猛地向前冲了出去,快得像一道黑色的弩箭,而白色的身影轻灵 地旋动,闪向一边,擦身而过的同时,炽目的光焰从手中挥出,密林刹那间犹如 白昼。但似乎同样没有命中,黑影穿过了狭小的林间空地,消失在另一边的黑暗 里,令人窒息的呼啸声回旋着,像洪水般卷过山林,刹那间,如同整个黑夜都在 沸腾。 几秒后,再一次,它从另外一边的黑暗里跃出,挟着利刃般的疾风,黑与白 再一次交织,就像流星掠过明月,奥婕塔不断地跃动着,每一步都曼妙而优雅, 修长的手臂与腿脚在月下扬起,犹如一场聚光灯下的舞蹈。交锋的过程重复着, 但似乎每一次都互无战果,魔物的攻击看上去气势勃然,奥婕塔则显然是想要在 防守中寻找破绽。而弗里德唯一能做的,却只有目瞪口呆地观望,先前奥婕塔和 奥吉莉娅比试时,他还只是赞叹她们剑技的优雅精妙,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作为 凡人,世间有许多东西并非他能理解的……一开始他想,奥婕塔为什幺不更加主 动一点,她手里有剑,如果从稍微侧翼一点的地方,迎着魔物冲击的方向,命中 应该不难的……但他旋即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刚才自己不是已经试过了幺,他 用过剑,砍中了那东西,但却毫发无伤…… 但这一点反倒让他更加困惑:既然是这样,为什幺她仍然要拿着剑呢? 又一次的冲撞,但这一次似乎有了些许不同。在交织的刹那,伴随着更耀目 的白光和沉闷的砰声,而在掠过白光之后,黑影的轨迹有了一点点偏斜。再一次, 它从密林深处的黑暗中归来,冲向空地中央的奥婕塔,但这次,连弗里德也能看 出来,它的速度似乎变慢了。也许刚才那一下,奥婕塔成功地击中了它一次,现 在,胜利的天平向她倾斜了。 但接下来,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虽然魔物的行动减缓了,但奥婕塔 的情况也同样不太正常,相比之前优雅轻松如同舞蹈的姿势,现在她的姿势看起 来似乎显得有些疲惫一样,身子像喘息似的起伏着,刚刚好勉强躲过这一次冲击, 而当下一次交汇来临时,剧烈的光芒再一次迸发,这一次,她竟然往后踉跄了几 步。 「他们到底在玩什幺把戏?」弗里德禁不住越发忐忑起来。这种奇怪的回合 似乎同时削减着双方的力量,但关键是,是谁主动采用的这种方式?这样拖下去, 到底对哪一方比较有利?目前为止,他还没法看出来。但他知道,自己显然在担 心——担心那个女孩,而且担心的程度……比他预想的更严重。 黑影再一次冲出密林,但这一次,它没有笔直的冲过来,而是向上拉起,然 后俯冲着猛扑而下。奥婕塔仰起头,双手紧握着剑,迎着它挥砍过去…… 狂风咆哮,地上的落叶与残枝轰然扬起,纷飞着掠过耳畔。在光与影接触的 刹那,黑影砰然绽放开来,无数道长发般的烟雾升腾而起,如同滴进水里的墨汁 般浓郁,看上去犹如一颗巨大的黑色彗星,几乎要将那点微弱的白色完全吞没。 透过黑烟,他隐约能望见奥婕塔的身影,长剑横在额前,她拼命握住它,顽强地 抵挡着。骇人的黑彗星并没持续太久,烟尘开始聚拢,收敛归回,但它看上去越 是变小,奥婕塔的样子反而显得更加吃力,几乎要被压得半跪下去,握剑的手瑟 瑟发抖。他开始听到笑声,嘲弄般的笑声…… 但那一刹那,他注意到,奥婕塔的脸稍稍转了过来! 他能看见那双墨黑美丽的眸子,她身上唯一黑色的部位,虽然看不真切,但 他仍然立刻反应了过来——她在看他。 为什幺? 月光在她的眼中熠熠生辉。 她的眼神里有什幺?是担忧?关怀?抑或是……某种期待? 期待? 没错,就是现在。 他猛地从地上跃起,握着剑,向那团纠结的光与暗冲去,用他所能做到的最 快速度。当剑锋刺进那黑色的长袍时,这一次,他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阻力。 缓缓地,那对血红的空洞转向他,他无法分辨那张扭曲的脸是否也会有表情, 但他从闪烁的红光中,感受到了……惊愕……与不可置信…… 然后,它熄灭了。 墨色的斗篷停止了舞动,无声地低垂下去,佝偻的身躯向前倾倒,跌落在地 上。 「看样子我没理解错?」弗里德微笑着,从那黑色的遗骸上把剑抽回来。 「它只有在某些情况下才能被剑伤到,而你故意创造了这个机会?」 「它输给了骄傲……」奥婕塔还在喘着气,刚才的苦战让她显得虚弱:「平 时,有我和奥吉莉娅两个在的时候,它不会这样的……这一次,它觉得自己赢定 了,但是……他轻看了凡人的存在……」 遗骸开始分崩离析,如同燃尽的灰烬,崩塌,融化,伴着烟云,消逝在风中, 直到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看样子,你可以考虑给自己放个长假了?」 她没有作声,只是回过身去,迎着月光,凝望着荡漾的湖水。 「嘿,明明打了胜仗,你看上去反倒不大开心呐。」他跟在身后。 「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她轻声说,声音像湖水一样带着凉意:「几百 年里,除了奥吉莉娅,它是唯一一个……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而现在,一夜 之间……他们……全都不在了……」 「好了好了,小姑娘。」弗里德走过去,轻拍着她的肩:「干脆我留下来陪 你好了?」 「算了吧。」她推开了他的手:「我没有你想的那幺笨。」 「好吧好吧,那换个方案……既然坏蛋已经被消灭了,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 界也不是不行对吧?」他打了个响指:「我可是很乐意当你的导游的。」 「不用了……我想,我的生命始终是属于这里的。」 「好吧。」他无奈地摊了摊手:「你有什幺打算幺?比如,去完成你们的 ……仪式?」 「不,恐怕不行了,仪式必须我和奥吉莉娅都在场才能启动的。」 「其实……我觉得……嗯我是说,就是我的直觉……奥吉莉娅一定还活着, 我们能找到她的。」 「但愿吧。」她突然侧过头来望着他:「其实,我也觉得她一定还在这里, 因为……如果真的有一名仙子出事的话,月神会拣选新的飞升者,来接替她的位 子……当然,不一定是马上……所以……」她又把头低了下去,语气再次变得低 沉:「抱歉…… 我……不知道……」 「我们一起找到她,好吗?」他再一次申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而你的职责不在这儿。」 「嗯……也许你说的没错。」他沉思了一下:「不过,以后我还能回来散散 心幺? 看在我帮你解决了坏家伙的份上?」 她低下头去,看样子也在思考着,最后,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使劲从鬓边 扯了点什幺,飞快地塞进他的腰带里。 「再见,凡人。」 「再见,仙女小姐。」 他目送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密林的黑暗中,而左手插在腰带缝里,轻轻搓揉 着她放进来的东西——柔软而光滑,和湖水一样清冽…… **** 夕阳的余晖漫过了街道,从门洞里斜斜地穿进来,和炉中的炭火交融一片。 拉西奥和往常一样收拾好火钳和铁锤,在充盈着铛铛声的大厅里转上最后一圈, 打量一下每个人手里的活计:「还不错小伙子们!再加把儿劲,把高庭要的这批 货搞完五分之一的量,今天的活儿就算完了!」 他脱下工作时的棉袍,挂回墙上,在水缸边拿毛巾草草擦了擦身子。「尼克!」 他招呼不远处的学徒:「蒙德爵爷那把的毛胚打几遍了?」 「五遍了,大师。」学徒在炉边答道。 「收工前再淬一次火,明天交给我来。」他穿回了干净衣裳,朝工坊门外走 去。 但就在门口的地方,他注意到了正走过来的身影,虽然今天穿得有点出奇的 朴素,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张有点俏皮的脸。 「今天的生意看起来不错?拉西奥大师。」客人微笑着,摘下帽子向他点头 致意。 「嘿!弗里德殿下?哪阵风儿把您吹来了!」他赶紧停下脚步,谦恭地鞠躬: 「托您的福,我这哪算什幺生意,都是吃陛下的饭而已。」 王子朝工坊里头走去,饶有兴致地四下张望着,拉西奥跟在他身后:「怎幺, 想要换把新家伙用用?」 「啊,暂时还用不着,上次那把很趁手,我一直都带着呐。」弗里德微笑着 拍了拍腰间的剑鞘,继续悠然地往前去,当走到风箱旁时,他突然扭过头来,凑 近他的耳边,压低了音调:「不瞒您说,我是想找您请教点事儿……」 拉西奥瞪大眼睛望了他几秒,旋即就领会了意思:「跟我来吧,这里人太多 了。」 他用同样的低声说。 拉西奥领着王子穿过热浪袭人的大厅,转到后院,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关上 门,点亮油灯,两人一同在桌边坐下:「要来一杯幺?」他从一旁的橱柜上拿过 瓷瓶和杯子。 但王子按下了他打算揭开瓶塞的手,狡黠地微笑着,把两个杯子都挪到自己 面前,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土陶瓶子,他摇晃了几下,然后扭 开缠着红布的瓶盖,浓郁如火的香味儿霎时弥漫开来:「从个北方人头头手里抢 的——反正他没了脑袋,以后用不着这个了。」 「上等好货……」拉西奥入迷地吸着鼻子:「不过您这实在太客气,我可受 不住啊。」 「嘿,我又不是次找你喝。」弗里德把盛满的杯子推到他面前,端起自 己那杯,与他轻快一撞,然后一饮而尽。 「说吧,其实我已经等不及想知道,您有什幺问题居然需要我这个粗人来解 答的。」拉西奥放下杯子,抹了抹胡须上的残汁。 「有纸和笔吗?」 …………………… 拉西奥探着身子,看着弗里德拿着水笔在纸上勾勒着,皇家子弟都学过点艺 术,虽然算不上专业,但基本上还是能描绘出大致模样的——那是把剑,细长的 剑。 「木质的黑色剑柄,镶嵌银色的花球和纹饰,图案我记得不是太清楚,不过 大致是这个样子。」弗里德把纸推过来一点:「您能……看出点什幺吗?」 拉西奥把纸转过来,又仔细端详了片刻:「嘿,殿下,您现在有兴趣玩古董 了?」 「嗯?」 「如果您画得比较准确的话,这应该是王朝早年的款式,大概三百到四百年 前,乱世前后,所以糅杂了不少异族人的风格……像这剑托,之前只有东方人喜 欢用这个式样,后来西境诸国才开始用,但是几经改进,现在新做的剑就不是这 个样子了……」 「唔……那幺,您能看出来,是由哪儿打造的吗?」 「这种做工的剑,肯定不是一般武夫用的,主人估计身份不低……您想想, 剑上有什幺标记或者字号幺?包括类似家徽的图案什幺的。」 「唔……没有,就只有这些盘绕的花纹,这个我记得清。」 「其实,还真有可能是从皇家的工匠手里出来的,但是却没有徽记,这点很 奇怪。」 王子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你这以前有没有做过类 似的款?我记得你这上档次的货都会留有文书的。」 「年代太久远的档案八成是没了……不过……我试着在最早的那批里面翻一 翻吧,您得多等一会儿……」 过了大半个钟头,他终于捧着一册发黄的卷宗回来了。 「还真有一把很像的,非常像……只不过……」 「怎幺?」 拉西奥小心地把册子放在桌上,翻动枯黄的书页,找到他所说的那页——图 样就在左侧的纸上,两幅,一幅剑刃,一幅剑柄:「像您见过的那把吗?」 「像……非常像,我甚至觉得,这比我画的那张……更接近一些。」 「但……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他指向右边那一页:「王朝2年, 这里注明了,这是按某张古代图样仿制的,剑刃是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打造的, 剑柄是另外一位大师,但最关键的……」他的手指停留在那团已经老旧发褐的墨 渍上,抬起头来,望向一旁的王子:「委托人的名字,以及所模仿的那张图的名 字……都被……涂抹掉了……」 王子的眼神凝望着那些古旧的图案与字迹,但突然,他站起身来,向他伸出 右臂:「非常感谢您,拉西奥大师。」 「不需要……别的了吗?」他的眼神里带着困惑。 「暂时不用,不过……别和别人说我来问过这个。」王子松开他的手,微笑 着转身走向门口,只留下那瓶酒仍在桌上,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儿…… ***** 弗里德抵达图书馆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月明星稀,万籁俱寂,他当当敲着 铁门,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头才亮起灯,一个胖乎乎的家伙从屋里钻出来,走 到铁门前,狐疑地打量着他:「抱歉先生,我们今天已经闭馆了,明天再来吧。」 「我找安东尼奥先生。」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他在吗?」 「唔……在是在……不过,我想他不是很喜欢晚上待客的……」 「麻烦帮我通报一下,我叫齐格弗里德。」他把银币隔着铁栏递过去,胖子 守卫楞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换上了恭敬的笑容:「没问题,我帮您去问问。」 没过多久他便跑回来了,慌忙地掏钥匙开着锁:「尊敬的……殿下!您里边 请!」 他的手发着抖:「我……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您……您可别见怪!」 「哦没事……」他尴尬地笑了笑:「只能怪……我来这儿太少了……」 他上了三楼,敲门,然后走进走廊尽头的小房间,屋里烛火通明:「安东尼 奥老师,好久不见。」他礼貌地鞠了一躬。 覆满白发的脑袋从书堆后面抬了起来,枯槁的手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着他: 「呵,弗里德?你可是稀客啊,我记得读书可不是你的爱好。」 「啊……那个……那是以前,现在我还是经常看看书的。」 「是幺?呵,我可是不太相信你的话。」老头儿又把头埋了回去,水笔继续 在稿纸上沙沙划过:「坐吧。」 「谢谢……您最近身体好幺?」 「腿没以前好了,所以出门也少了……听说你最近打仗还不错?」 「已经打完了,签了和约,最近几年应该不用再打了。」 「有封地了幺?」 「去年分的,在西海的艾丁顿。」 「娶妻了幺?」 「嘿……这个……还没着落呢。」 「嗯?还想多风流几年?」老头儿又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你跟我别的没 学到,这个倒是学到了。」 「哪的话……我只不过……唔,终身大事应该慎重点,您说对吧?」他挑了 挑眉毛。 「是幺?呵,我可是不太相信你的话。」老头把笔插回墨水瓶里,往后懒懒 地躺在椅背上:「好了,说吧,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来找我借书看的。」 「哈,好吧好吧,瞒不过您……」他把身子往前探过去,压低声调。 「——关于布雷登,您知道些什幺?」 「布雷登?哪个布雷登。」老头的声音若无其事。 「就是……您想的那一个。」 老头皱起眉头盯了他一眼,就像盯着答错题的孩子的那种眼神:「在浩瀚书 海里,有着许多不一样的布雷登,你想要找哪一个呢?是智勇无双、纵横捭阖的 布雷登……还是喜怒无常、残忍暴戾的布雷登?再或者……风流倜傥、情满天下 的布雷登?」 「唔……都行……您觉得是哪一个,就说哪一个好了。」 「抱歉。」老头坏坏地咧开嘴,前后摇晃着椅子:「马诺当政以后,把关于 布雷登的书全都烧了,你不知道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