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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转机的出现,源于郎夋带回了这个堕落子的分身——我在祂的魂体上,捕捉到了属于你的部分,”太伊看向怀与祂怀里的恒:“而当时,兮恰好被荔杀死在她的意识领域中,临终前向我献祭出了自己的躯体,我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利用你与恒魂体间的感应,而不为郎夋所察地,引你降灵至此。” “值得庆幸的是,”太伊持剑立起,“在你的援手下,我终于得以脱困,暂时压制住了太一。而现在,师兄,我想请你以魔性助我封剑…作为答谢,我愿意帮你复活祂……” …… “之后呢?”少女样貌的兮与娣一左一右支颐坐在合欢身旁,正听到关键,不料合欢却忽然止住了话头,忍不住一迭声地催促起来:“之后怎样了呀?” 仍旧是女童模样的合欢正在为手中那小人儿形状的若树果实细细点睛,闻言,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敷衍:“之后就没了。随口瞎编的故事,哪有那么多后来?你们吵死人了!滚一边玩去!” 兮和娣却不怕她,争相缠上合欢的两臂,央求:“好萨满,好阿姥,你就讲完嘛……” 合欢本正要吐息,将灵魂渡至这小人儿的躯壳,被她们这样一闹,一口气卸去了大半,不由恼道:“别在这儿跟我捣乱!” 兮和娣嘻嘻地笑,互相推诿着打闹,合欢被她们吵得头疼,正要斥骂,却听得倏忽风起林涛,整座昆仑山麓的云杉、雪松都为这阵忽然而来的风倾倒,像是在朝雪山低伏,而昆仑山巅终年苍茫的云海也被豁出道巨大的金色裂隙,落照将天边的雪与云都晕染成了瑰丽的暖红色,而在那轮正在缓缓向下沉潜的落日之上,隐隐浮现出了一座金色的宫殿。 兮忽然指着半山一处,道:“诶,你们看!那不是……阿若和阿恒吗?” 合欢神色一动,蓦然站起了身,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雪山镶金的轮廓上,正有只白鹿驮着两个小孩往峰顶飞奔,山风吹扬积雪,簌簌拂过他们招展的白色袖袂,而散碎的夕光则随着白鹿的起跃泠泠击打上他们遍身的银饰——确是若与恒! 娣也看清了这幕,下意识呢喃道:“他们这是…想要往日月天宫去吗?可那里不是……”她说到这里,猛地回神,看向合欢。 然而,还未待她看清,合欢便已身形一掠,消失在林间。 昆仑山顶的日月天宫,乃是天女一族的禁地。 天女族人的来历要前溯到百来年前,该时,萨满祭司奉太伊母神之命,不远万里来到昆仑雪域,以自身的神性为母神恩赐下的果实“画皮”“引魂”,使其幻化成为天女族众,并在雪域定居至今。 光阴百代,倏忽已逝。 而这百年来,每逢落日西斜于昆仑之巅,天边被照彻的云雪间,都会影影现出一座煌煌宫殿,与日月兮齐光,故而被山下的天女族人称为“日月天宫”。 ——它是天女一族的圣所。 神秘,而引人向往。 恒和若到达山顶时,日已落尽,天色黯淡下来,而月出东焉,月光映照晶莹的冰雪,为天宫镀上了一层银霜。 阿恒率先跨下了白鹿,又小心扶着阿若滑下鹿背。夜风湿冷,两个小孩凑在一处,牵着彼此的手,以期取暖、壮胆。 但阿若还是退缩了,她拉着恒的袖子,小声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就同他们说,我们已来过了。” 阿恒唬着脸,冷冷道:“我不要被笑胆小鬼。你若害怕,就在这儿等我,我一个人进去。” 阿若咬唇,迟迟未作回应,握着恒袖子的手却越收越紧,显然不愿与他分开,恒见她脸色愈发地白,不由软了语气:“那你说,怎么办?” 阿若权衡过许久,终于妥协道:“那我们只看一眼,看完马上就走……也不要去正殿,就去偏殿看上一眼好不好……” 日月天宫整体坐南向北,由东西两座偏殿簇拥着正殿,即便有月华的流照,主殿仍显出阴惨惨的闳阔、幽邃,恒记起萨满祭司三令五申过的“决不可擅闯天宫”,心也不由得跳了跳。两个孩子打好商量,终于一同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西殿的殿门。 门姗姗而开的瞬间,月照随之淌入,朦胧地照见了墙壁上的画。 画得乃是个俯身飞天的男人,低垂着视线,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明明看不真切形容,却能使人分明觉出他神态的温柔。 若和恒被拉长的黑影也被投射在壁画上,两个小小的脑袋并排挤在那人低垂的眉眼下,使他看上去,就像正在温柔地注视着他们。 而大殿里空落落的,除去这面壁画外,竟无一物。 恒见状,终于能将那始终提着的一口气长长吐了出来,他径自撇下若跨过门槛,在殿内巡视了一遭,轻快道:“明明什么也没有嘛!” 阿若见此,便也迟疑着跨进门来。 而阿恒则走近了那幅壁画,他个子太矮小,只能抬起下巴仰视,因而视线自下向上地描摩过那男人优婉的面庞——从他尖尖的下颌,到瘦削的两颊,既而继续往上,经过他的口、鼻,直到他的眼睛…… 恒与男人对上了视线,他仿佛从那双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睛里看见了笑意,不由自主便踮起脚尖、伸手抚摸了上去。 而就在指尖滑过壁画男人眼睛的一瞬,阿恒仿佛忽然掉落进了水里,他仿佛被湿漉漉水草纠缠住了身体,完全无法挣扎,只能一路被拖拽进深水,溺水的惊慌让他忘了闭气,吐出一连串的气泡,而随着越下越深,周遭的环境也变得极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