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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他看到萧刹捧着一只木匣,走到门边叩拜下来,“陛下,公主说,今日不便相送,不忍作别,让属下来将此物交给陛下。” 容齐大步走过去,拿起匣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本薄薄的书册,封面上三个篆字—— 山河志。 西启的王驾缓缓驶出了北临的中山城。 独坐在马车内,容齐再次将装着山河志的匣子打开,伸手将书册捧出。 薄薄的一本书册,是手写本,落到手上没有什么分量,封面上三个篆字,藏锋不露,丰润圆滑,墨色已不太鲜润。 早闻其名,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怀着忐忑的期待,将书翻开。 书的确只是一本简单的诗集,不过,他想要看的自然也不是这个。小心的一页一页翻过,终于,在其中一页,他停下来。 书中夹了一张鹅黄的纸笺,上面是秦漫笔锋峥嵘峻拔的好字。 容齐将笺拾在手上,望着笺上的字,发起愣来。 【愿君: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不骞不崩,亿万斯年。】 这是诗经小雅中的句子,全篇是祈福上天赐佑的意思。 漫儿一定知道了什么。 他最不愿让漫儿知道的事。 他们不会有白头相守,不会有携手百年,他……终会负她,无法实现自己的诺言。 他忍住眼中的湿意,手指微颤着,终将纸笺收起。 过了一会儿,收拾好情绪,他将手伸到匣子底部摸索了片刻,终于打开了夹层——拿在手中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只匣子声音不对,果然如此。 底部的夹层中是一张叠起来的丝绢,绢丝薄如蝉翼,完全展开竟有三尺见方,却是一张地舆图,顶上仍是漫儿的手书——山河志。 这张被漫儿名为山河志的地图,以淮渭为界,北至阴山,南至夷岭,东面至海,西面至岷山。 图中山川河流历历在兹,比之他所见过的所有堪舆图册都要清楚完整,比起那本书,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山河志! 而这张地图的价值,超过他当初送给临皇宗政无忧的白玉琉璃盏,甚至超过他送给她带到北临所有的东西的总和。 漫儿竟然给了他两份山河志。 她为什么要送他这一份山河志? 是啊,为什么,他真的不知道吗? 容齐缓缓的弯起唇角。 其实,他心里明白的,不是吗? 【漫儿想要什么?】 【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受任何人摆布,还有——】 还有—— 这张图, 她一笔一划,亲手描绘的天下。 ———— 傅筹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对镜梳妆的背影。 光华如鉴的长发委地,正被主人细细的梳理,晨光照进窗棂,单薄的寝衣隐透着纤秀玲珑的身形。 这是在他生命中,从未曾出现过的场景。 温柔而极简的美。 他成亲了,而昨天是他洞房花烛之夜。 西启公主,成了他的夫人。 房间里多了一个女人的感觉十分奇妙,他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却感到一种从身到心的愉悦。 他不是没有过女人,但是,这一个是不同的。 他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同,也许是因为她是宗政无忧也喜欢的人,也许她是身份高贵的公主,又或者是她不同寻常的态度。但他知道,他喜欢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情景,希望每一日都能如此。 美人侧过头来,露出颈侧些许暧昧的痕迹,眼神却平淡得透出冷漠来。 她微微垂首:“将军,可以唤人进来梳洗吗?” 声音带着女子的娇软,情绪却十分淡漠,仿佛昨天一夜同床共枕,阴阳和谐未曾发生过。 他还记得昨天夜里,她曾扣紧他的肩膀,颠鸾倒凤,娇声婉转,热情迎合,唇齿相依,他们是那样契合,甚至让他觉得彼此之间产生了默契。 然而此时这些却全然风流云散。 “容乐,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怨我和你皇兄,在你的婚姻之事上擅作主张,但是既然我们已经成亲,我就是你的夫君,请你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爱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公主上下打量了他片刻,“这桩婚事已定,容乐自然无话可说。不知将军要如何安排容乐?将军这府中若是有什么规矩,也请先告诉容乐一声,也免容乐犯了忌讳。” “除了前院书房中有军机要秘,将军府对容乐你绝无禁忌,”傅筹坐起来,真诚道,“只是公主若是想要出门,还请带上项影侍卫左右。” 公主略带怒气的看向他,“将军这是要监视我?” “在下绝没有这个意思,”傅筹一脸诚恳的走向她,“只是公主既然下嫁本将,本将自当保护公主安全,如今中山城中乱像跌出,听闻秋狩前,黎王曾在城中遇刺,在下都是为了公主的安全。” “将军这是意有所指?”公主秀眉微挑。 “在下绝无他意,”傅筹将姿态摆得很低。 公主冷笑一声,“将军不相信容乐直说便是,不过将军对容乐又何曾坦白,当初在月夜初遇,将军违抗皇令,私离军营,恐怕不只是想见容乐吧?” “启皇陛下所言不虚,”傅筹温和的笑了笑,“公主殿下果然聪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