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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称呼?” 程幻舟得知对方名叫梁建义。 梁建义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闲聊着说:“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成天在网吧里打游戏,动不动就往外跑,差点没把我妈气死。” 程幻舟迟钝地动了动眼珠,语气似是轻蔑,他看着对方,缓缓道:”没有 ‘也’。” 他面无表情地强调:“我不去网吧。” 梁建义“嗤”地笑了下,倒也不恼:“嗯,你一看就是个好学生。” 程幻舟没说话,或许是因为他心里介意,便总觉得对方都是在嘲讽他。 好在,对方没有在追问自己出走的理由,而是用一种沧桑的口吻道:“好好读书,以后有出息。十三岁出来体验体验生活不要紧,但千万别像我这样,这辈子就算完了。” 程幻舟滚了滚喉咙:“你……不考虑找份工作吗?” 他不知是不是自己作为一个学生太过缺乏阅历,总之他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又收获了梁建义一种堪称好笑的神情。 “有工作也没辙啊。”他幽幽说。 程幻舟表示不太理解:“为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我做生意赔了点钱。”梁建义道,“我兄弟原本是合伙人,自己卷款跑了,我这边资金链一断,贷的款更加还不上,所有房产被银行收缴拍卖,还欠了一屁股债,估计下辈子都还不清咯。”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像是愤慨,又像是身在其中,不得解脱,带着失败者的无力。 程幻舟没作声。 他书包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 将手机拿出来,屏幕上立刻跳出杜尽深的来电提醒。 “家里找你了吧?”梁建义了然地道,“早点回去,别让他们担心。” 程幻舟的手指颤了颤,随后却把屏幕倒扣在地板上,关机。 梁建义看了看他,叹了口气。 他没再追问,翻了个身,程幻舟抱住膝盖,朝角落里让了让。 他们在倾落的暴雨声中聊了几句,时间很晚了,程幻舟有点饿,把准备的干粮都吃干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十点多了。 他有些犯困,平时这个时候他已经洗漱好躺进温暖地被窝准备睡觉了,而此时,他就这么躺在硌得他浑身酸疼,又冷又肮脏的硬地板上。 闭上眼,他想。 这个时候,杜伯伯他们应该已经开完会回到家了吧。 他不再继续深想下去。 程幻舟像一只鸵鸟一样将自己的脑袋缩在压红的手臂里。 明天吧,也许明天会好的。 程幻舟蜷缩在角落,不知何时,被一声巨大的开门声惊醒。 水汽与寒意随着大开的自动门扑面而来。 程幻舟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警惕地睁开眼,随后,与来人四目相对。 突然间,程幻舟一动不动地怔在原地。 他甚至无法说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银行门口,杜尽深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饶是打了伞,他没来得及换的衣服被瓢泼大雨淋湿了半边。 湿漉漉的发梢黏在额前,整个人隐没在夜色中,一双浓郁深沉的眼眸紧紧盯着程幻舟。 程幻舟仿佛突然患上了失语症,怔愣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下一刻,杜尽深丢下了手中的伞,程幻舟落入一个充满雨水、树叶、青草与泥土味的潮湿拥抱。 他好像随着对方同时融入了这个大雨倾盆的世界,在浇灌中被冲刷干净。 程幻舟无措地被杜尽深紧紧抱着,杜尽深的力气很大,大到令程幻舟感受到一种近似于被揉碎的错觉。 程幻舟不适地推了推他,却被拥得更紧。 “为什么不回家?”杜尽深用一种堪称干涩的声音问,他湿透的脸上满是水渍,掩盖不住的疲惫,“你知不知道我快急疯了?” 从小到大,杜尽深很少用这么重的语气跟他说话,程幻舟本能地感觉到一丝畏惧。 他缩了缩,下意识想道歉,杜尽深问。 “舟舟,你是不是因为考砸了,害怕被说,所以才自己一个人跑出来?” 程幻舟心脏一抽,埋在他的怀里,安静许久,最后只是说:“嗯,对不起。” 他的确考砸了,但也不是完全因为害怕被指责。 他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受家长批评的权力。 因为他没有“家长”。 杜尽深却又忽得再一次紧紧地拥住他,说:“你没什么可道歉的。” 他笨拙地安慰道。 “程幻舟,考不好也没关系。没有人会怪你。” 程幻舟无处安放的心脏剧烈地抽动起来。 他慢慢地抬起手,拉住了杜尽深的衣摆,紧紧攥住。 鼻子有点酸酸的。 程幻舟多年后仍然记得那个雨夜,杜尽深找了他一晚,撑着伞立在银行门口的样子太令人深刻。 尽管或许杜尽深从始至终都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但他还是愿意听到杜尽深那句“没关系”。 后来他们慢慢成长的无数个日月里,程幻舟仍会想,困住他的究竟是什么? 是骤风,急雨,还是回忆。 他没有答案,就像这世上许多事,总是没法求得一个标准解。 第36章 爱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