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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幻舟和杜尽深在教室门口迎接准时到来的两位长辈。 贺晚鹃穿着一袭珍珠白的旗袍裁剪式长裙,乌黑的发盘在脑后,胸口辍着款式简单却不失身份的冰种翡翠,优雅端庄,丝毫看不出是个年龄三十多岁生过孩子的女人。 程幻舟一路引着她到自己的座位落座,周围的同学纷纷夸道:“程幻舟,你mama可真好看!” 贺晚鹃每每来,每每能让这些孩子发自内心地夸奖数遍。 她笑了笑,友好地同学生们打了个招呼,温婉道:“我们家幻舟还劳烦你们照顾了。” 程幻舟站立在一旁。 “……妈。”他艰涩地叫了一声,怎么听怎么变扭,“……那我先走了。” “诶。”贺晚鹃应了一声,轻声细语,“到家先吃点东西,别饿着。” 其他人用羡慕的眼神投向程幻舟:“你mama对你真好。” 旁边的一个同学趁着自己家人还没过来,夸张地拉着双腮,苦下一张脸,哀怨道:“哎,别说啦,我爸今天开完会,回家肯定得赏我一顿 ‘竹笋烤rou’……” 另一人同病相怜地拍了拍他:“谁不是呢,我已经提心吊胆一礼拜了,生怕今晚我妈开完会回家我就得丧命当场,我也好想有一个程幻舟mama这样的家长哦,又漂亮,脾气又好。” 贺晚鹃笑了笑,温柔道:“哪儿有家长不疼孩子的呢?没事儿啊。” 杜伯伯跟在贺晚鹃旁边,杜尽深的位置落座。 人到中年的杜先生穿着一身手工西装,打理干净,胸口一块折叠成三角的方帕,光是坐在那里,便是由内而外散发着那种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和气派。 谁知,杜伯伯刚一坐下,却掏出方帕,哼哧哼哧替儿子擦起了课桌。 杜尽深无语地看着他。 “你这小孩。”他一边擦,一边嘟嘟囔囔地说,“桌子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干净,怎么书也摆得乱七八糟。” 接着,他又替杜尽深将课桌里凌乱的书籍从大到小,依次归类,排列整齐,所有试卷和练习册分别放到一边。 短短几分钟,他将杜尽深的桌肚整理地干干净净,条理分明。 所有人叹为观止,杜尽深扶了扶额:“行了,我走了啊爸。” 程幻舟又跟贺晚鹃打了个招呼,才跟在杜尽深的身后离开教室。 他们在校门口分道扬镳,程幻舟搭地铁,杜尽深则坐上司机的车回家。 程幻舟顶着阴云盖顶的天气走进地铁站。 他用剩余的零花钱在便利店买了饮用水和面包,却没有如之前对杜尽深所说的那样只乘两站,而是一路坐到了终点。 心跳很快,体温却没有回升的迹象,程幻舟被车厢内的冷空调一吹,愈发手脚冰冷。 程幻舟无法想象特地放下工作为他空出一天的贺晚鹃将怎样度过这个下午和夜晚。 他害的那个优雅得体的女人丢了脸,失了面子。 而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无能。 程幻舟背着包走出站,外边,大雨终于下了起来,临近黄昏的天空暗沉如夜。 雨势凶猛,程幻舟走不了,只好坐在站口无所事事地等,没过一会儿,裸露在外的脚踝就多了四五个蚊子包。 过了许久,大雨渐弱,外边路灯已经亮起,地铁口外是一片宽阔的马路,荒芜的平房,周边偶有夹杂淹头搭脑的绿化植物。 程幻舟走了出去,融入茫茫的雨气雾色中。 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不一会儿就把他浑身的衣服淋湿了,黏在身上,有点难受。 天黑后,路上的行人更少了,程幻舟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找个地方呆着。 至于呆到什么时候,他没想好。 也许等包里的干粮吃完,也许等雨停。 马路远处亮着白色的灯光,走近,程幻舟才看清那是个自助银行。 这个点,银行柜台的工作人员早就下班了,ATM机边的地板上横躺着个衣衫褴褛的大汉。 程幻舟站在玻璃门外,顿了顿脚步,里面莹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让程幻舟的身影与玻璃门内的流浪汉奇异地重合到一起。 他在门口呆站的时间或许太长了,里面的人抬起头朝他奇怪地看了一眼,程幻舟与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对视片刻,内心怵了一下。 短暂犹豫了片刻,他抬起脚步。 自动门开启,程幻舟走了进去。 流浪汉审视的目光落在程幻舟身上,程幻舟回视,忽然问:“还有位置么?” 那流浪汉愣了一下,随后才像是明白过来程幻舟的意思,他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程幻舟笔做工精致的校服,笑了笑:“哟,小朋友,离家出走啊?” 程幻舟抿了抿唇,脸上带上了一点被冒犯的不悦。 他并不喜欢被称为小朋友。 当年的程幻舟自诩自己做出来的事并不幼稚。 他拍了拍衣服,靠着墙席地而坐,这个自动取款机房很小,他不得不与那名邋里邋遢的流浪汉拥挤一室。 外面的雨唰啦唰啦地下着,雨滴拍打着地面形成嘈杂的背景音,过了一会儿,那流浪汉又问:“几岁了?” “十三。”程幻舟说,他毫无焦距地盯着前方,整个人处于一种不自在的紧张中,僵硬得仿佛一尊木雕。 “哦,挺巧。”那流浪汉笑了笑,“我二十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