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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可瞧瞧,今儿来的那仲闻家、许家、城南布匹赵家,哪家不正是冲着这念头来的。” …… 酉时过了三刻,将将开席时,两道修长的身影步入,为首男人身形挺拔,墨发高束,长得还算清俊;一旁那位稍瘦者身板看着不如前者挺拔,步调也年少些。 两人一左一右并行步入,陌生的面孔引来院中不少人侧目,府中下人也似有些迷茫,一人欲上前,被另一护卫拦下。 按公子的话:今日设宴,就是要将牛鬼蛇神都进来,喝上一碗热腾腾腊八粥才好。 更何况,不过是两个外乡人罢了。 二人寻了墙角一处不怎么起眼的角落坐下,未几便开席了。 随着廊下一串鞭炮热烈炸开,便见一抹湛蓝身影从屋中走了出来。 “各位乡亲父老,家父身体抱恙,今日腊八便由小子代为cao办。将某从前生性顽劣,给各位乡亲父老看笑话了,经此游历二年,已然改变了不少,往后在城中来往,还请乡亲们多担待了。今日,好酒好菜管够,后院的厨子已经做好了粥,一会便为各位呈上。” 那将公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说起话来颇有几分当家的沉稳,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气,与两年前那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模样判若两人。 果不其然,宴席中响起一片赞许,不少抱着择婿目的前来的老爷夫人已然将其视为良婿点头投去欣慰目光。 一阵寒暄后,将筠拱手道:“各位先用,晚辈还要去后院看看余下的餐食准备得如何,就先不陪各位了。” 将府不愧是富过四代的家底,前菜便是一人一道上好的利口燕窝,院角,那看着年岁不大的男子瞧着是饿了多天了,瞧见燕窝便像饿鬼上身,也不顾吃相狼吞虎咽起来,一旁男子不动声色地往一侧挪了挪,引来那前者不满: “你躲开做什么,我给你丢脸啦?!” “还不是怪你一直关着门不让我出去,楼下饭菜飘香,我天天白水馒头,饿死老子了。” 谈昭瞥他一眼,语气淡淡:“我何时关你了?” 祁支没好气地呵道:“你是没关我,只是会打断老子腿罢了。” “学艺不精,怪谁。” “……” 祁支一把夺过谈昭面前没怎么动过的碗羹:“拿来吧你。” 前院饭菜飘香,后院柴火燃旺。将府的掌勺师傅一个不察,竟然看见那华服矜贵的将大公子亲自俯腰拾柴火,这可给他吓得一个激灵。 “诶哟我的祖宗爷啊,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快放下,让下人来就行了!” 将筠从炕中抱着几根柴火起身,脸上沾了不少灰,“没事的王伯,我就来这儿拾点儿柴火玩罢了。” “拾柴火玩?”饶是并不理解公子想玩什么,王伯还是招手喊人:“二虎,来,公子想玩柴火,去后头柴火间给他拾两筐去。” “公子,您——”回过头来,哪儿还能见到公子的身影。 另一端,七八家仆追着华服公子呼喊: “公子,公子您慢些,您要上哪儿去,老爷吩咐了今日要看着您的啊!” “公子,那柴火交给我吧,您可别亲自动手啊!” “……” 将府家底殷实,且在此处过了近四代,家宅几近盘踞了一座山头。 将筠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对这偌大的宅子了如指掌。就见他抱着一摞柴火灵活穿过将家的九曲回廊,三两下甩开了家仆。 “不行,此处太过偏远,那丫头脑子不大好……怕是寻不着。” 自言自语着,将筠又折了回来,在几处院子与花园中好生抉择了一番,最终选在湖畔无人的亭中放下柴火。 “你们几个,去那头守着,不许人进来。” “慢着。”将筠又叫住仆人,“想进来的,男的赶走,女的扣住了喊我过去。” “是。” 这夜月朗星稀,整个将家灯笼点了少说千盏,半片山都亮堂了起来,晃得山中鸟雀都不得安宁。 “我就不信这阵仗那傻子还找不着。” 灯火交相辉映的将宅,那衣服华贵的将公子拢了一挂狐裘披风独坐小湖畔,隔着几处屋舍与花园外是热闹非凡,衬得湖畔一点星火与人影更为寂寥。 宴席持续了将近一个半时辰,直至辰时将尽,又一声鞭炮,宾客纷纷起身准备尽兴而归,又有七八仆人挑着担子从廊下徐徐走出。 “腊八过了年便要来了,公子为各位每人准备精米与腊鱼干一份,望大家都能年年有余。” 将家管家话音落下,院内顿时一片喝彩,人人皆赞将公子大方,将来必是有大作为之人。 院角那两陌生不速之客一个沉默寡言,一个狼吞虎咽,席上有人前来搭话,问起二人是什么身份,就见那年少者嘟囔应道:“是兄弟,我们家那儿闹饥荒逃来这儿的,饥荒饿坏了我哥,把他饿成哑巴了,别见外。” 谈昭抱着双臂,那张捏得普通低调的人脸面具上没有丝毫波动。 两人直至宴席散场都未曾离座,至将家家仆派米之时,对宴席始终兴趣缺缺的谈昭终于起身:“我去领点米,讨个好兆头。” “好叻哥,多领几份,我饭量大。”祁支笑眯眯应。 谈昭回头看了他一眼,淹没进人群中。 辰时末,将府喧嚣落幕。整座宅院顿时抽空了精力,只剩来来往往收拾的家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