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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羡龄坐在塌边,直勾勾地看着卧床养病的朱祐樘,生怕一个错眼,他就不好了。 朱祐樘从昏睡中醒来,嘶哑着喉咙说:“到端午了么?” “是,今日就是端午。” “你吃粽子了么?” “吃不下。” “吃一个。” “不要。” “笑笑……咳咳……” 张羡龄忙贴上前去,把痰盂递过去。好一阵儿,朱祐樘方止了咳嗽。 他抬眸看向她:“听话,笑笑。” 宫人送来一茶盘粽子,张羡龄剥了一个,胡乱咬了两口。 朱祐樘问:“是什么馅?” 张羡龄蹙着眉,又咬了一口粽子:“是咸蛋黄rou粽。” “很好。”他眉间有淡淡的笑意,“是你喜欢的。” “我最喜欢的,是你赶紧好起来,陪我一起吃粽子。” 张羡龄想哭,却不敢落泪,怕兆头不好,因此努力把眼睛睁大,头也仰高。 朱祐樘长长久久地望着她,朝她伸出一只手。 张羡龄立刻把手搭过去,紧紧握住。 朱祐樘缓缓道:“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初八,你我成婚。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你生下寿儿,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别说了。”张羡龄哽咽道,“别说了。” “笑笑……” 张羡龄索性抬起手,把两只耳朵捂住,直截了当的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朱祐樘哑然失笑,想开口说话,然而开口就是一串咳嗽。 张羡龄忙倒了一杯水:“喝点水。” 喝了水,朱祐樘缓过来,向张羡龄道:“我是怕万一。” “没有万一。”张羡龄斩钉截铁道,“你会好起来的,别忘了,咱们可是有白首之约的,你若负约,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见你!” “你听到没?” 朱祐樘沉默地看着她,半晌,道:“我努力。”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头梅香通传:“娘娘可在?” “在。” 张羡龄拿手背快速擦了一下眼睛,向朱祐樘恶狠狠地道:“你给我撑着,会好的。” 话音方落,她逃似得逃了出去。 梅香唤她,是因为谈允贤回来了。 许久不见,谈允贤黑了许多,皮肤不复往日的白皙,一双眼眸却越发明亮。 张羡龄一见她,就抱着她哭了一场:“允贤,茹女医——” “臣知道。”谈允贤搂住她,“不说这个,娘娘急着唤我回来,是为了万岁爷的病罢?” “是。”张羡龄抬起头,“你跟我来。” 谈允贤诊脉之后,退到外间,又看了近日来万岁爷所吃之药,思虑良久,才与张羡龄道:“万岁爷这风寒,是来势汹汹。” “你可有什么法子?”张羡龄急道,“太医院那群人治了这么久,万岁爷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我有的时候都想跟他们发火。他们开得药到底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只是都是守中之法。” 张羡龄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你既然说是守中之法,那一定有别的法子,是不是。” 谈允贤咬唇道:“臣也不知,这法子管不管用。在外寻药这段时间,臣寻出一种新药方,名曰达原饮,专治瘟热疫毒之邪。” “之前可有治愈的例子。” “有,只是到底是新药方,臣也不敢打包票。” 张羡龄思索片刻,道:“你将药房写下来,我带着你去太医院对峙。” 拿着达原饮的药方,问了太医,又紧急在宫外寻找同症用药,证实的确有药效。 太医院院判刘文泰却不肯点头,又说这药方不成熟,又说没接到圣旨,不敢换药。 张羡龄知道,他是怕担责任。 她冷笑一声:“万岁爷已经昏迷了,如何给你圣旨?你只管换药,所有责任我担,若无效,我自然给万岁爷陪葬。” “现在,换药!” 换药之后的前两天,朱祐樘仍是寒少热多,时久不退。 张羡龄衣不解带的收在御塌旁,困了,就趴在塌边睡,睡得很浅,确保一有动静,她随时可以醒过来。 她趴在塌边睡,做了许多破碎的梦,全是和朱祐樘有关的。 他温柔地唤她“笑笑”,一声又一声。 张羡龄做着这些梦,满脸泪痕。 “笑笑?” 他不好起来,她如何会笑。张羡龄心里怅然若失。她缓缓睁开眼,还听见有人唤他“笑笑”。 她愣了一愣,回过神来,猛然抬起头。 满殿盛夏阳光,一股风将纱帘轻轻睡起,朱祐樘倚着绣枕,眉眼含笑,朝她伸出一只手:“你醒了,笑笑。” 第113章 “大明到了, 大明到了!” 甲板上的人们一阵欢呼,皮莱资听见动静,立刻拉开舱门——湛蓝的苍穹之下, 不再是一成不免的大海, 名船列队, 涛拍港岸。 上帝啊, 这就是黄金国度么? 皮莱资微微有些激动,手握着阑干, 极目远眺,说了一句母语粗口。 他近乎贪婪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缓缓入港的各色船只,岸边来来往往搬运货物的挑夫,连成一片精美的木制房屋……繁华富贵令人看花了眼。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 还是一面靠海的悬崖石山, 那石山竟然雕刻着一个女子的雕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