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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在乾清宫罢。” “咱们现在过去。” “现在?” “对,现在。” 走过一座又一座宫殿,张羡龄最后提着裙摆,跑动起来。她一心想见朱祐樘,其余的什么都顾不得。 她去乾清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大分得清里面的方向,因此进了殿,速度反而降下来。 乾清宫内侍见中宫娘娘匆匆赶来,通传的去通传,斟茶的斟茶,一时之间,有些人仰马翻的意思。 两扇紫檀雕花木门打开,朱祐樘的身影显现,张羡龄当即放下手中的茶盏,两三步上前,执起他的手。 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张羡龄一颗惶惶不安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下来。 “怎么了?”朱祐樘回握住她的手,低声问。 张羡龄摇摇头,眼眶微微红:“没事,就是想看看你。” “分开才一个时辰呢,要是寿儿看到了,又得笑话你。” 朱祐樘牵着她进屋,亲手捧了一盏茶要她喝。 半晌,张羡龄急促的呼吸变得舒缓,朱祐樘问: “你可是听说了裕陵之事?” “什么?” 张羡龄有些疑惑,裕陵是英庙老爷的帝陵,也就是周太皇太后即将下葬之处。这两日已派人去将地下玄宫打开,预备周太皇太后棺木迁入墓室。 朱祐樘道:“我以为你是听说了这件事赶过来的呢。” 张羡龄摇摇头:“我并不知晓,是怎么了?” “一言难尽。”朱祐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英庙老爷与钱老娘娘因为去的早,所以棺椁一早就安放在地宫之内。英庙老爷棺椁置于中殿汉白玉石座,钱老娘娘棺椁则置于东配殿汉白玉石座,至于西配殿,则是为皇祖母预料的,其中东西配殿有甬道与中殿想通。” “可方才,提前去地下玄宫准备的人来回事,说东配殿与中殿之间的甬道被石砖封死了。” 张羡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不就是说,英庙老爷与钱老娘娘墓室之间的甬道被强行隔开了? “这……这叫什么事啊?难道说——” 她望着朱祐樘,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两人都明白话外之意。 朱祐樘缓缓点了点头。 除了周太皇太后,没有人有理由做这事,也没有人敢做这种事。毕竟,当年英庙老爷离世之时,是留了话一定要与钱老娘娘同葬的。 张羡龄简直无语,钱老娘娘去世还是成化初年的事,难道在那个时候周太皇太后就暗自在地宫中动了手脚?这是何等的执念啊? 静默良久,张羡龄问道:“那……樘哥哥打算怎么办?” 按生前名分论,钱老娘娘乃是正宫皇后,周太皇太后只是贵妃,嫡庶一同附葬帝陵,已经是破例了,哪有把正宫皇后和皇帝的墓室堵死的道理? 可是从情分上来讲,照顾朱祐樘多年的是周太皇太后,至于钱老娘娘与英庙老爷,朱祐樘都未曾见过。 朱祐樘再度叹息了一声,道:“我如今算是明白了,皇祖母之前为何要千叮咛万嘱咐。” 原来,她是早料到了自己下葬之时,地宫的秘密也会一并浮现,所以才向朱祐樘讨要一个保证。 皇祖母啊皇祖母,你倒真是给孙儿出了个难题啊,朱祐樘心想。 又是沉默,许久许久,朱祐樘方才开口:“叫阴阳家去看看,中殿与东配殿甬道能不能复通。若能,还是复通罢。皇祖母若要怪罪……” “凭什么怪罪。”张羡龄接话道,“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 朱祐樘回眸望她:“我对于你,也是如此。” 说着,他又执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阴阳家、监造帝陵的工匠轮番下地宫勘探,都说不好拆掉中殿与东配殿之间的甬道。这一堵墙立在那里,少说也有几十载,再加上修墙的工艺巧妙,若是擅自推除,恐伤着中殿乃至整个地下玄宫的风水结构。 听闻这个消息,朱祐樘到奉先殿,在英庙老爷和钱老娘娘的神牌前上了两炷香,而后又去到奉慈殿,给刚刚移入的周太皇太后的神牌上了一炷香。 正统年间的一切爱恨情仇,随着裕陵地下玄宫的彻底封闭,也一并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 夏天过去,秋天来临,四季更迭,弘治十八年的年历挂在墙上。 看到这个年份,张羡龄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让梅香把坤宁宫的年历都收了起来,报时只报月日,不报年份。 以防万一,她发了急信要在外寻药的谈允贤速速回宫。虽说太医院的太医很多,但她最信任的还是谈允贤。 四月的一天,张羡龄醒来,发现朱祐樘还未醒。 一片阴霾停在她心上,张羡龄推搡着朱祐樘,唤他的名字:“樘哥哥?樘哥哥!” 朱祐樘睁开眼,声音有些低哑:“什么时辰了……” “管他什么时辰!”张羡龄一骨碌坐直了,用额头去贴他的额头,只觉微微有些烫。 她着急道:“你发烧了!” 朱祐樘低咳了两声:“不要紧,没那么严重,应该可以去上朝。” 张羡龄心里着急,什么体面都不要了,扯着喉咙叠声高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太医院院判刘文泰领着一众太医诊脉之后,说是风寒,要仔细调理。 开了方子,煎了药,吃了,不见好,到五月,朱祐樘已经完全不视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