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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种怜悯之心并没有在我的胸腔里跳跃多久。我同情柴田文次的遭遇,并不妨碍我反感甚至鄙夷他的作为。

    哪怕起初只是为了宣泄,那也选错了途径。

    自己的不幸绝对不是将苦楚强加于人的借口。

    中也就从来不会怨天尤人。好在他的乐观很直接地影响到了我,不然像“错的是世界”这样的羞耻台词,可能就要永远地烙印在我中二期的记忆里。

    “不好奇为什么我要见你吗?”柴田文次问我。

    “还行吧。”我眨了眨眼睛,“既然你单方面想加深我们之间的恩怨,那我自然要奉陪到底。”

    “你果然是个很厉害的人啊,中原。”他维持着干瘪的客气,对我笑了笑——我更加感到怪异了,脑子里关于柴田文次的事情与信息乱成一团,像半空中不安定的气流看不见摸不着。

    “因为有很厉害的父母才有这种自信吧?之前打架也是,我记得你只被停课了三天?”

    “是啊,比你少大半周假期。”我慢吞吞地点明我们之间的差别。

    “不止。”他摇了摇头,“你没被记过吧?”

    “没有。”

    早先说过,中也不在意我的成绩——那是因为他知道我成绩够好。

    但他一直不太喜欢我在学校调皮捣蛋,也不大能见得我的履历出现有污点。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许多时候我总能一脚踩到学校的底线,于是后续发展就成为了麻烦森先生或者红叶女士联系港黑名下的支撑企业的董事理事们帮我消除不良记录。

    讲真我不止一次的怀疑中也这么费尽心力让我保持着“一尘不染”的普通人状态,是希望我能去考取公务员这样稳定的工作。

    “你看,所以才说你厉害啊。”柴田的语气里带上了点戏谑,“在冰帝很多事情可是很难用钱解决的。你不知道吗?”

    我心想我当然知道。孤陋寡闻的人是你而已。

    钱不能解决的问题,再在钱旁边放一把上了膛的枪不就好了嘛。

    “真好啊......”他又看着我感慨,“你这样好命的人大概想象不到家里破产是什么样的吧?”

    不,我懂。因为曾经中也也有过很穷的时期。

    当时我还没学会用他的开户炒股,对理财的概念也仅停留在国债与定期上。结果谁知道某天中也看上了一台非常好看线条流畅的跑车,二话不说刷了卡。冲动消费的后果就是他紧急加班了一个月,而我则因为没吃没喝又不想被红叶女士捏扁搓圆,转而投奔了织田作。

    “所以你现在是穷疯了才想自杀?”我尽量控制自己不要露出太嫌弃的神色,面前这个人好歹是要准备跳楼轻生的,总得给留点面子。

    “不。跳楼不是为了你。”他说,“是为了把你身后的那些人聚集起来。”

    我身后?我一直面对着柴田,在他身后我只能看到几乎碎成齑粉的护网残渣以及广袤的蓝天。而柴田是一直能看见我身后几米开外的情形的。

    我转过头,看见迹部和须王薰、我的班导老师、柴田的班导老师、教导老师......噢,还有篮球部的人也来了。至于雄英的人,出了这种意外状况,他们自然没有走。我看到轰焦冻那颗半红半白的脑袋,哪怕在人群里他也还是那么显眼。

    当面对有人试图自戕时所采取的疏导干预的措施之中,强制将对方撤离危险区域的确是一种解决方式。

    但没人能保证,在此之后当事人还会不会再次产生轻生的念头。

    所以既然现阶段能够保证柴田的人身安全,那么让我来与他谈话也无可厚非。

    我想得亏他们没有让我像谈崩专家那样带上收音耳麦,否则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教导老师可能会恨不得把命交代在我手里。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乐,只能立马抿住嘴角不让笑容溢出来。

    “深海!!!”

    倏地我听见迹部的声音,慌张又无措,还带着点撕心裂肺,吼得我耳朵有点疼。

    我的余光又瞥见所有站在身后的人全部倾身向我奔来,时间仿佛慢了不止一点,我在他们的示意之下迅速地扭回头重新望向柴田文次所在的方向。

    有一点点森冷的属于金属的光芒乍现,又飞快地在空中划出一条笔直的直线,指向我的胸膛。

    然而还是太晚了。

    我没有来得及更改脑海中展开的公式。

    骤然展开的超重力空间,折断并回弹了刀刃,深深地刺进了柴田的腹部。

    他恍惚地看着我,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什么,缓慢地摸索着身上的伤口。

    等他终于摸到了那块洇红洇湿的地方,他又冲我笑了。

    也只是笑了。

    第34章

    心灵感应是真实存在的吗?

    在捡到中原深海之前,中原中也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除了异能与个性,能引发这种神奇现象的,大概也只有从小到大分开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双胞胎了。

    这种牢牢根植于血缘之中的牵绊早在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决定好了有无。

    对于中原中也而言,别说双胞胎兄弟姐妹,就连生物学上的父母他也没见过。

    茕茕孑立孤苦伶仃形影相吊这种词,在十五岁以前简直像是为了他这种不知出身的孤儿量身定做的一样。

    十五岁的时候他加入了“羊”,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组织,一群年纪相仿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把他当成依仗。对于自己是羊群之中异类的这一状况,他有很深刻的认识。他知道那些谄媚笑容的底下还藏着战战兢兢的惧怕,也清楚自己并不适合首领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