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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流本以为九黎要问他一些基本的问题,谁知后者只是提笔在竹筒中蘸了蘸,随即将毛笔递给他:“请随意写下一个字,只要是与你想要卜问的人事物有关的都可。” 沈自流接过毛笔,略一思索后落笔写下一个端正的“安”字。原本透明的液体在接触到纸后,显出的却是浓重的墨色。 等沈自流写完,九黎接过他递还的毛笔搁在一边,用右手中指在竹筒中蘸了三下,接着屈指一弹,将指尖的水弹到了“安”字之上。随后,便见那“安”字从被水滴中的地方开始缓缓晕染开来,仿佛那一滴水下去,整张纸都变成了一滩水。墨色在纸上翻涌变化,片刻后慢慢凝成了另一个字——“禁”。 沈自流瞧着那“禁”字,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 等到纸上的墨色凝固,九黎抬手一挥,纸上的字便消失不见了。收好占卜的工具后,九黎重新沏了两杯茶,将一杯递给沈自流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小道友从昆仑而来,自小远离父母亲人,令堂已故去多年,令尊还健在,但父子情份已断。曾遭逢大难,为人所救,唔……此人如今应该已经是你的师父了。修习至今不足十年——小道友天资奇佳呀,不足十年就能结成金丹。” 听着九黎娓娓道来,沈自流微微流露出惊讶之色。 九黎见状微笑道:“看来我没有算错。至于小道友烦恼之事……” 沈自流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心头忽然有些紧张,想听九黎接着说下去,又想阻止他说下去,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九黎阖上双眼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忽而一挑眉,睁眼后神色微妙地看了沈自流一眼,缓缓道:“你有一个十分在意之人,或者说……倾心之人,碍于身份并不敢让对方知晓你的心意,却又难以自制……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就是你的师父。” 被点破心事的沈自流抿紧了唇,下意识回避了九黎忽然变得十分犀利的目光,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也有些后悔同意九黎替他占卜。 沉默片刻后,九黎又恢复了先前的柔和之色,道:“这个‘禁’字是对你的建议。若小道友想要保持现状,最好藏起你心中的思慕,打消对你师父的绮念。” 闻言,沈自流不由攥紧了双手。 这是最好的做法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但若是人的感情能收放自如,他便不会这么烦恼了。 “不过嘛……这‘禁’字还有另一种解释。” 沈自流抬头看向九黎,只见对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断绝自己的念想,是很保险的做法,却也是最消极的做法。且不论小道友能否做到,今日即便你退一万步求得一时陪伴,他日若你师父与旁人两情相悦了,你又当如何?难道不会后悔吗?” 沈自流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没有说一个字。 九黎喝了一口茶,道:“你所担心的无非是表白心迹后得不到善果,被你师父疏远,甚至失去作为徒弟可以享有的一些特权,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就拿云若上尊和子川上尊为例,他二人现在的关系也可以说未得善果。在外人看来子川上尊有违弟子孝道,而云若上尊也躲他厌他,但实际上子川上尊的主动出击并不是一无所获。云若上尊能松口和子川上尊定下那样的约定,就是最好的证明。” 沈自流微微皱眉:“这风险我承受不起。” “任何回报都是有风险的,何况我可没说让你现在就去向你师父诉衷肠啊。”九黎上身微向前倾略微靠近沈自流,沉声道:“‘禁’字还有一解,作‘禁锢’之意。当一个人的身心都为你所独有,他自然就离不开你了。” 见沈自流面露诧异,九黎坐直身子,微微一笑道:“小道友看上去并不像是会轻易喜欢上别人的人,那你当知,能让你倾心之人,定然也很容易让别人倾心。” 听九黎这么说,沈自流脑海中几乎立刻就跳出了凌溪风的身影,虽然关璟瑄明确说过两人只是好友,但在沈自流看来,凌溪风对关璟瑄的态度绝不是单纯的好友。 “不过,所谓‘禁锢”并不是让你将他困在身边,而是要你去侵占他的时间和空间,肃清那些企图分走他注意力的人,让他只能看到你听到你想到你。必要的时候强硬一点,或是利用对方的不忍和不舍,说不定会有奇效。” 沈自流听得频频蹙眉,九黎的语气和神色虽依旧温和,所说的内容却透着几分危险。 九黎看着沈自流神色的变化,“噗”地笑了一声,道:“小道友看上去似乎很惊讶?我可没说过我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好人啊。” “……”沈自流调整了一下情绪,道:“前辈为何会给出这样的建议?” 九黎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道:“因为我就曾做出错误的选择,悔恨至今。正义凛然的大道理谁都会讲,那些所谓的伦常也不过是世人用来约束他人的借口,凭什么要让旁人享口舌之快,而让自己尝尽苦果?” 第124章 九黎的话让沈自流陷入沉思,他幻想过自己和关璟瑄两情相悦的情形,但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幻想可以变为现实。可九黎的话撬动了那隐秘的一角,让他忍不住真的开始思考九黎所给建议的可行性。不过很快,他又自己按下了一时的动摇——因为关璟瑄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