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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凑近他,压低的声音像是逼问,“你同先帝的尸体待了一晚上,你该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于知非只觉得自己疑惑的那根弦骤然被拨了一下,铮鸣一声,什么都懂了。 她是打着虞子婴的旗号来问先帝的事情。 她如此直接的将自己的目的暴露在他的面前……于知非垂下眼,淡淡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太后一定,脸上的笑容垮下去,一字一顿,语气变得不太好听起来,“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不愿说?” “不知道。” 于知非一幅一脸平淡的模样到底是激怒了太后,她额头轻轻一挑,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没忍住:“怎么,曾经你唤我一句皇嫂,如今是打算一辈子唤我一声母后了吗?” 于知非身体微微一颤,脸上一贯平淡的神情却是苍白了几分,甚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太后冷冷的看着他:“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六王爷?如今的你站出去,任是谁都要骂你几句,唾弃你几句!枉顾天伦礼法,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哪一个不是说的你?” 于知非本就孱弱的身体终是没忍住颤抖起来,一阵气血翻涌,苍白的脸上竟起了些红晕。 他捂住自己的嘴唇重重的咳嗽起来,一下握住一旁的椅背,深深地看向太后,顿了好久后,才沙哑着声音道:“太后,请您自重。” “于知非,你午夜梦回时,可会觉得害怕?”太后逼近他,“死的人可是你最亲的皇兄,是疼惜你十多年的皇兄,是纵容你十多年的皇兄——你与他的尸体待了整整一夜,你都不会觉得害怕吗?” “别说了。”于知非深吸了一口气,撇开视线,盯着自己的手背,苍白透明的肤色让暴起来的血管显得异常明显,“别说了……” “他从未来梦中找过你吗?没斥责过你吗?没索过你的命吗?” 那一袭被血染红的红袍在眼前一闪而过,几乎是瞬间,于知非狠狠攥紧了椅背,蹲**去,重重的咳嗽出声。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胸口那憋闷的窒息之感,太后的话宛如梦魇般,让他的眼前闪过从前种种,终于遏制不住的喝出声:“别说了!”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蹲下去的他,突觉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眉间。 于知非的咳嗽在这沉默之中逐渐停歇下来,他用了些力气,很吃力的,一点一点站起身来,定定的看向太后。 “太后,我尊你一声皇嫂——”顿了顿,他垂下眼睑,淡淡道,“不是让你打着先帝的旗号,来从我这里探听消息的。” 这句话出来后,房间里便沉默下来。 两人沉默着对峙了许久,太后才又开了口,这一次语气软化了不少:“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 “这三年时间,你被关在宁宫,你出不去,”太后深深地看着他,眼神里写满可悲,“你曾是名动天下的六王爷,怎么可能真的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你最爱无边的大千世界,又怎么可能永远都停留在这如同牢笼一般的深宫?” “我可以帮你出去。”她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压低,带上一种特殊的诱惑力,“我可以让你回去从前的自由——” 从乾明宫出来,于知非才发现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爬了上来。 这个冬天很少出太阳,大多数时间都是阴雨绵绵的雨,下的人心中发慌。 宫前有一棵很大的梅树,于知非路过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在地上落出斑驳的影子。 问情站在一侧:“爷,若是喜欢梅树,干脆在我们宁宫也种上一院子好啦。” “也谈不上喜欢。”于知非说,“只是顺路看到了,便想多看几眼而已。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里愉悦几分的。” 问情点了点头,犹豫再三:“太后娘娘可有为难爷?” 于知非扭头,好笑的看她一眼:“怎么,若是她为难了我,你又要去告诉陛下吗?” 问情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陛下和奴婢都只是关心爷而已……” “说了又能怎样呢,”于知非收了笑意,淡淡道,“那毕竟是陛下的母后,陛下也不能拿她怎么着的。” “那可不一定呀,”问情说,“为了爷,陛下什么都愿做的。” 于知非拨动了一下枝头的梅,没再应她这句话。 宁宫门口站着于渊天身边最得力的公公,见于知非近了,兴奋不已的行了礼,进去通禀,于知非这才知晓于渊天又过来了。 他坐在院子里,他常常坐着的那石凳上,冬天有些凉屁股,但他总能坐得住。 于渊天在下棋,一手黑子,一手白子,听了公公的禀报,抬起头来,正好同于知非四目相对。 他紧皱的眉头松懈下来,道:“过来。” 于知非走近,与他对立而坐。 于渊天将白子推给他:“下一局。” “好。”于知非点了点头,先观察了一番局势,心下思忖片刻,方才将白子落下。 他下得认真,于渊天的重点却不在这上面,粗略将黑子落下,便开口问道:“你都跟母后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于知非说,“随便聊聊而已。” 他说着,认真的将白子放在了棋局之上,局势陡变,黑子却已经被万军压迫至底,再也无法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