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缁墨
宛葭月与耿妍并肩上楼来,李衡心中有些忐忑,虽然想过此来缁墨会见到耿妍,但是没有想到会在顾府而且这么快的见到。 如今她又与宛葭月一同来,让他有些摸不透两人的心思。 宛葭月从楼下捧了一盘葡萄,一边吃一边笑着对身边笑容内敛的耿妍夸赞南楚的葡萄比东越的甜。 上了楼直接走到李衡的左边盘腿坐下,将果盘朝李衡面前推了下:“尝尝南楚的葡萄。” 李衡道了谢,并未动手。 耿妍走到桌边微微的福了一礼:“李公子,曲公子。” “顾姑娘,快请坐。”曲九复立即客气的招呼,数年未见,竟然更有女儿家的娇媚。 耿妍笑了下在李衡的右手边坐下。 “你们认识?”宛葭月好奇扫了眼李衡和曲九复,她虽然和耿妍说了他们二人,但是却没有给他们介绍耿妍,曲九复竟然知道了来人身份。 曲九复见刚刚言语疏忽,立即笑着解释:“顾五公子多次提到府中有位阿姐,我便顺带猜测了。” 宛葭月疑惑的目光再次的打量了三人,然后便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揪了颗葡萄伸长胳膊递到李衡的唇边。 李衡愣了下,看了眼她,然后又略带尴尬的看了看对面的曲九复和右手边的耿妍。 曲九复视而不见的伸手去自己揪了一颗塞到嘴里,耿妍却面露惊色的看着他们二人。 “我不吃。”他伸手挡开。 “比东越的可口,尝尝。”再次的凑到李衡的唇边。 李衡欲再次的避开,宛葭月笑着道:“又不是第一次喂你,你还害羞呢?” 话一出口曲九复和耿妍俱是大吃一惊。 曲九复深知李衡的性子,素来不亲女色,东宫近身伺候的也多为内侍少有宫婢,虽然对宛葭月是有所不同,但是能够接受被喂食,这简直不敢想象。 耿妍对李衡的认识还留在八年前,至少那时候他就不太喜欢姑娘亲近,这些年对他也多有耳闻,如今接受宛姑娘亲自喂食,相比在他心中她也是与众不同的。不由几分低落,面上微显。 李衡这会儿看出来,宛葭月是故意做出来给别人看的,这别人自然不会是曲九复,她对曲九复本就不喜,只能是针对耿妍。 刚刚她询问曲九复为何知道对方的身份,显然是对他们的关系并不知晓,忽然来这么一出是何意?他有些糊涂了。 “我没胃口。”他继续的拒绝,私下无人之时言语动作亲.昵几分倒是无妨,当着这两人,他只觉得万分尴尬。 宛葭月却没有如平素见对方不乐意就收,而是强行的将葡萄送上去,撅着丹唇撒娇的语气道:“吃一个尝尝嘛,吃了就有胃口了呀,快点嘛。”伴随着扭捏身子朝李衡挪了半步,倾身略略靠近一些,动作算不得暧/昧,但也只有夫妻间才会如此亲近。 李衡平生第一次遇到姑娘在自己面前这般扭捏撒娇,而且当着别人的面,一时竟是羞的脸颊微热,不知道如何应对。 曲九复余光瞥见耿妍盯着面前两人,脸色已经阴沉难看,他立即单肘撑着桌面身子倾向宛葭月调笑道:“宛葭月,既然李公子不乐意,那不如喂我吧,我想从宛姑娘手中送出的葡萄肯定更加香甜。” 宛葭月瞥了眼一眼,冷声道:“要吃自己拿。” 曲九复迅速的探手将她手中的葡萄夺了过去,丢进了口中,咬了几口,很享受的嗯嗯点头:“果然宛姑娘这玉手碰过的葡萄味道就是不一样,香甜滑嫩。”抓起桌子上的折扇就要去挑宛葭月的手到跟前细看。 宛葭月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打开折扇收回手:“登徒子!”然后托腮撑在桌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歪头含情脉脉的看着李衡。 “顾姑娘,顾三公子和顾四公子有李公子好看吗?” 这一问又让耿妍吃惊,也开始摸不清对方的用意了,愣愣的看向李衡。暌违八载,他已褪去少年时的青涩和柔美,面容上更加硬朗俊逸,也许是这么多年位于储君之位,更加的稳健成熟持重,举止雅正。 无论是气度还是容貌,都胜三公子四公子几分。 “略逊一筹。”她微微浅笑。 宛葭月哦了声,笑着道:“那三公子、四公子我就不去看了,看你就行了。”眉眼弯弯的直盯着李衡,看的津津有味,似乎面前的人就是最可口的那颗葡萄。 李衡无奈的斜了她一眼,撩拨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堂堂皇皇,但心中顿时轻松许多,也不由几分暗喜。倏忽想到过几日要来的清和,又生出几分不安。清和那个人间绝色,宛葭月见了那还了得? 本以为他们两人此生没机会相见,真是造化多变。 正这样想着,宛葭月忽然问道:“听闻南楚太子的身边有一客卿,美冠炎都,是不是真的?”她朝三人问,最后满眼期待的盯着李衡。 李衡心头微微一紧,故作不知反问:“是吗?” “你不知?”宛葭月一脸疑惑。 “我怎知?”李衡苦笑一声,也装起糊涂。 宛葭月皱皱眉头,塞了颗葡萄到嘴巴里,琢磨下:“也是,虽然大周南楚素有往来,但是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也引起不了你的注意,你也不爱美色,更何况男色。”说完顿了下又意味深长的朝曲九复望去。 曲九复知她暗指,玩味的笑着道:“本公子喜欢美色,尤其是宛姑娘这种。”折扇还没有伸过去,宛葭月便几颗葡萄迎面砸过去。 “浮浪之徒!” 曲九复立即的伸手一一接住,然后丢在口中,微眯着眼睛表情夸张的道:“宛姑娘投过来的就是香甜。” “是吗?”宛葭月jian计得逞的得意笑道,“曲公子就多吃几颗。” 曲九复意识到不对,暗暗的使力,发现浑身提不上力气,抬眼盯着宛葭月。 宛葭月却是摇头晃脑的嚼着葡萄,笑哈哈的道:“曲公子,放心,这次不会让你全身酸麻的,就是手不能提脚不能走,半瘫痪而已,过几个时辰就好了。” “你——又下黑手!” “嗯!”宛葭月毫不心虚,回答的义正言辞。 曲九复指着她骂不出口。 耿妍一直都在看着李衡的反应,宛葭月闹成了这般,他却面容平静、若无其事的坐着,目光温柔的看着宛葭月,甚至透着一丝赞许的意思。 她认识的李衡,从没有如此温柔耐心的看过她。这些年一直传言他不亲女子,对女子冷冰拒人千里之外,她猜想过许多原因,如今看来,不过是一直没有遇到让他心动的人罢了。 这一刻,她心中那坚守了数年的初衷竟开始出现了裂缝,可又那么的不甘心,看到宛姑娘在他面前这么的胡闹,她心里头更是酸楚难受。 “李公子,曲公子,白露还有事情要去找小弟商量,不多陪了。”她找着借口逃避,李衡也的确是觉的她在彼此都尴尬,离开会心里轻松些。 “劳烦顾姑娘,若是我的那位少年护卫与五公子一处,还请传个话让他过来一趟,多谢。” 耿妍低低的应了声,便转身下楼去。 宛葭月瞧着人影越过虹桥离开,从矮桌边爬起来,扯着一串葡萄捧在手中,一边吃一边四周打量,走到楼台上看看湖面和周围湖岸的景致。 “果然是缁墨顾氏,府邸亭台楼阁、廊榭花苑设计讲究,布局精巧,这卧虹阁视野开阔,倒是不错的赏景之处。” 曲九复见她悠闲自在的穿来走去,瞪着她道:“给我解药。” 宛葭月贼兮兮走回桌边,故意扯着一张哭丧的脸道:“很抱歉,我枯朽谷用药从来没有解药,你要么生生挨着,要么就另请高明帮你解,我是没那本事。” “你——”药劲更大,他伸手去指宛葭月都觉得吃力,最后怒气的对李衡道,“让她帮我解了。” 李衡看了眼宛葭月,宛葭月立即做出一副诚恳的模样摇头摆手解释:“我不是推辞,我真的不会解,这种软骨药是我哥配的。要么你就让顾四公子帮你解吧,我真不会。” “你——”曲九复气的想把面前的人教训一顿。 李衡此时帮着腔道:“你就忍忍,也就几个时辰而已,你不也没什么事吗。” “谁说没事?听闻聆心阁的姑娘都是解语花,我正准备去逛逛呢!” 李衡冷冷白了他一眼,斥道:“活该!”起身朝一旁的书房去。 宛葭月也冲着曲九复努努鼻子轻哼一声,跟着李衡进屋去。曲九复想起身,双腿无力,双臂撑着桌面也发软,最多就勉强的能够伸手揪着果盘内的一串葡萄吃。就连想大声喝骂都感觉中气不足。 活了二十多年,遇到女人无数,从没在哪个女人手上吃过亏,没想到短短两个月内栽在宛葭月手里两次,越想气不打一出来。 盘膝坐的双腿发麻,想换个坐姿,腿也无力动弹,鼓弄了半天才活动一条腿。恰时池渊从楼下上来,瞧见他艰难挪动的模样,以为只是腿麻了,上前去搀扶。一抓到胳膊发现情况不对,对方完全用不上力。 “曲公子,这是……” “滚开!”他迁怒低斥。 池渊也松开了手,不管他死活,直接去了书房。 坐在书房内看着舆图的宛葭月取笑道:“得罪所有人,你饭都没得吃了。” “待我好了,非将你丢进窑子里不可。” “那我把你捆进寡妇窝。” 曲九复被气的哭笑不得,哪有姑娘家说话这么不知羞臊的,不与她耍嘴皮子。 李衡正提笔在写字,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却又无奈的笑了,手微微一颤一滴墨落在了写了一行的纸张空白处。 池渊上前来帮他换了张纸,见到书案上之前侍女整理的书册和卷轴次序凌乱,便又重新按照李衡的习惯整理,拿起一叠写满字的长卷纸正准备放到书案里侧,却意外见到宣纸背面隐约印出的淡淡字迹“平狄策”,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李衡微微的垂眸在书写信件,但余光已然瞥见了池渊那一瞬的异样,便装作丝毫未觉,继续蘸墨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