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太棒了……”张超兴奋地舔了舔嘴，连连变换了好几个角度去拍摄。 虽然他说要展现出垂死的美感，但这本身是非常抽象的形容，可面前这个模特无论是苍白病态的外表，还是那种气若游丝的感觉都完美地诠释出这一点，就连衣服上沾到的血迹，也点缀得恰到好处。 “来，头再往左边歪一点……” 不仅是张超，就连刚才十分慌张的工作人员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聚光灯下的女孩，明明半小时时前她还四肢僵硬、连摆拍都不懂，但现在她已经完全融入到了氛围当中，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透着一股子病弱憔悴，仿佛她真的走到了生命最后一刻，在用仅剩的余热点燃自己。 司雨乖乖地摆着姿势，脸都快笑僵了，没多久，她又忍不住咳了起来，眉尖微蹙，样子好不可怜，张超抓紧又拍了几张。 原本还站在一旁的于玲，不知怎么的就被涌过来的人群挤到了门边，她刚站稳，门外就传来喊声：“让一让——担架进来了——” 救护车总算赶到了！ 眼见着司雨被抬上担架送走，于玲才松了口气，虽然拍摄能按计划完成，但她更担心司雨出事，赖到公司头上，这下好了，去了医院，要有什么情况，公司也好开脱。 因为还要留下来善后，于玲只派了助理跟着救护车一起走，这边摄影棚空了大半后，隔壁另一个面积大得多的摄影棚中却走出了不少人，似乎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查看的，于玲不经意一扫，目光定在为首的少年身上不动了。 “纪临啊，你怎么出来了？都拍完了吗？”于玲连忙堆起笑容，迎上去问。 那位少年约摸刚成年，穿着朋克风服装，零零碎碎挂了一身的金属饰件，走起路来哐当响，可即便是这种非主流打扮，也丝毫掩盖不了少年出挑的气质，他长眉一挑，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起来有点不正经，但嘴上却老老实实：“玲姐，我刚听见有人喊救护车，出什么事了？” 或许女性都很难以抵挡这种痞中带点邪气的男生，于玲在心里感叹怪不得纪临有这么庞大的mama粉女友粉，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下来，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有个来拍封面的模特突然吐血，人已经送走了。” 于玲还想顺着抱怨两句，但纪临的脸色却突然变得异常难看：“——吐血？” “是、是啊，大家都吓了一跳……哎，等等，你去哪儿？”于玲一句话没说完，就见纪临沉着脸冲了出去，一阵风似的就消失在视野中。 …… 医院病房。 司雨被拉着彻底检查了一遍，不出意料，医院并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见司雨身体状况稳定下来，他们也只能开了些药，嘱咐她休养一阵子。 司雨心想当然查不出了，毕竟连她这个作者都说不清到底给女配安了个什么病症，总之是治不好、也死不了就对了。 原本医院还建议她留院观察，但司雨被婉言拒绝，于是跟着一块来的徐助理便开车送她回到租住的房子，道：“周小姐，公司会先帮忙垫付医药费，后续有问题再联系，你安心养病，我就先不打扰了。” 徐助理很快告辞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子，司雨才放松下来，幸好女配平时性子孤僻，再加之身体不好，没什么社交活动，除了奶奶外，竟找不到亲密的友人，所以她不用担心露陷。 最重要的是，封面拍摄完成，总算顺利蒙混过关了。 司雨知晓，按照原剧情，周司雨会以模特的身份进入娱乐圈，跟男女主纠缠不休，但一想到今天痛苦的拍摄经历，她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饶了她吧，她就适合宅着，当大明星的什么的，真心做不来。 只是女配之前签了经纪公司，可能没那么容易解约，如果要赔钱的的话……果然，现阶段她最需要的是钱！无论是买药，还是恢复自由身，都要求她尽快赚到一笔钱。 司雨低下头，望着自己纤细的双手，恍然大悟：对了，她怎么给忘了，她的老本行就是画漫画，前世她出版过许多大热漫画，何不把那些作品搬过来呢？ 越想越觉得可行，司雨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上网搜索有什么网站或杂志适合投递短漫，而且还有一点是结算稿费周期要短，毕竟她急着用钱。仔细对比了一番，司雨最终敲定了一个名为“趣漫”的网站。 网上一搜，司雨才发现这个世界仍旧流行纸质漫本，在网络平台发行的原创漫画少之又少，这个“趣漫”是国内头一家专门的漫画门户网，虽然刚成立没多久，但司雨留意到它背靠实力雄厚的大公司，不难想象，只要捧红几个漫画作者，趣漫很快就会火起来的。 待遇优厚，处于起步阶段，急需招纳新人作者——趣漫无疑是最适合司雨的地方。 她没有急着注册作者，而是先在网上购买了画画需要的器材，挑选完后，她查了查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发现所剩无几，心痛地难以呼吸。 唉，梦想虽好，但人总是要吃饭呐……她明天还是打电话问问徐助理，她的片酬什么时候能到账好了。 第3章 既然打定主意要重拾老本行，司雨也就不去纠结合约的事情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最紧要的是积累本钱，没有底气撑腰，她拿什么跟别人谈条件？ 她顺手打开了周司雨的微博，作为前世的大热画手，司雨十分清楚粉丝的作用，她以前就是个微博红人，如今网络漫画平台还在起步，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但对她而言，何尝不是最好的机遇？ 除了在平台上连载，她时不时可以在微博上放一些q版条漫，逐步吸引更多的粉丝，从而将她们引流至平台。网络时代，实力是根基，人气同样有着不可低估的作用，司雨的目标是赚更多钱，好早日跟那个经纪公司拜拜，自然要考虑周全。 点进女配的微博，司雨飞快扫了一眼，简直无语了。不知是不是性格原因，周司雨的微博上充斥着负能量的东西，不堪入目，司雨也不想删除掉她留在世上的痕迹，于是果断新开了一个账号。 司雨仍旧沿用了以前的画手名“锦鲤”，但想了想，又加了个前缀，最后变成了@再苟五百年的锦鲤。 盯着这个新名字，司雨满意地点点头，尽管她病得不轻，但身残志坚嘛，一定能苟到最后的！ 自信满满地鼓励完自己，司雨找出铅笔和纸，白天的拍摄经历让她觉得很是新鲜，顿时来了灵感。 因为缺乏道具，人物全部画成q版的小人：初入模特界的小姑娘遭遇骗子公司，但数个巧合之下，她拿到手的却变成了一份真合同，这份合同是一群公子哥为了好玩弄出来的，他们往往要求小姑娘完成一些匪夷所思的奇葩拍摄，于是小姑娘的模特生涯完全乱掉了，她被迫陪着这群富二代玩游戏，渐渐地，她与这些人产生了更深的交集…… “修罗场大法好！干脆就取名叫《时尚攻略》得了，一听名字就够爽雷……” q版条漫的好处在于篇幅短、难度不高，且基调轻松，司雨画着也开心，脑洞越开越大，不知不觉间，就一口气完成了三话。等她的身体发出警告信号时，司雨才惊觉已是深夜了。 周司雨从小带病，从来不敢熬夜，十点前必须上床，但司雨以前宅在家中，赶稿时日夜颠倒已是常事，时差一时没改过来，就熬了一会，她又跑去厕所吐了一次血。 吐着吐着，她竟然开始习惯了，还觉得这样挺健康的，毕竟吐完一身轻，腰也不酸腿也不痛了。 只是……司雨望着镜子，脑中回想起白天在其他人头顶上看见的颜色，大部分人都是淡粉色或者灰色，唯有于玲和张超两人是偏深的橘红色，难道颜色不同，代表这个人的某种特质？ 因为缺少实证，司雨也不敢妄下定论，只暗中决定要多加留心。 打理好自己后，司雨坐回电脑旁，她如今还没有钱购买专业的扫描仪，只能用手机将画好的条漫拍下，接着将第一话发到了微博上。 想了想，她又顺手艾特了趣漫的官微，官微的关注量只有区区一千多人，很明显新建没多久，司雨相信，他们一定能看见自己的。 …… 这边司雨早早睡下，殊不知另一头的医院里，有人找她快找疯了。 纪临坐在医院外边的保姆车里，神情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时不时就抬头往窗外望，当看到自己的助理小艾从医院小跑着过来时，眼睛陡然一亮。 “她……她怎么样？”还没等小艾踏上车，纪临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医生怎么说？” 助理小艾是个二十来岁的短发女孩，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比纪临年长了整整两轮，她一路跑上跑下，口渴得不行，从后座抽了瓶矿泉水猛灌一口，才算缓过气来，说：“我问过医生，说人没事，就是身子虚，已经回家去了。” 都吐血了，还说没事？纪临好不容易将这句诘问吞回去，他别过脸，闷闷地：“哦。” 他极力想做出不在乎的样子，但无处安放的双手出卖了他，显示他的内心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 小艾偷偷地瞥了纪临一眼，纪临十四出道，她做助理也有四五年了，但从来没见过纪临像今天这般失态，要不是她及时拦着，纪临当时真的就要冲进医院去了——要知道，纪临如今可是国民级的偶像，万一被人拍到他去医院，再顺藤摸瓜扒出那个小模特来，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小艾就不明白了，纪临虽然年少，看似吊儿郎当，但从来都非常沉稳懂事，入行以来基本没有需要经纪人和助理cao心的地方，传绯闻这种事更不可能发生，小艾私底下甚至还听说纪临其实是家世殷厚的富二代，进娱乐圈纯属好玩，所以……他到底是怎么跟那个二十八线小模特扯上关系的？ 别人不了解，但身为贴身助理，小艾却知道，周司雨能获得《风尚i》的封面拍摄机会，实际上是纪临在背后搭桥引线，否则这种国内一线时尚杂志，怎么可能会看上她？纪临甚至推掉了本应该属于他的封面照，临时改换成了内页照，这天上掉的馅饼才落到了周司雨头上。 尽管心中知道身为助理不应该打听太多，但小艾还是忍不住开口：“纪哥，你认识那个模特？” 纪临沉默半晌，才含糊回答：“算是……” 小艾道：“纪哥，你如今正是上升期，艺人形象要特别注重，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帮忙去做。” 她委婉地提醒纪临注意影响，不要像刚才那样没头脑地就在公共场合露面，毕竟一男一女，那个小模特年纪貌似还比纪临大，传出去纪临的女粉要炸，不管他们俩是不是有恋爱关系，这种事情对于绯闻绝缘体的纪临来说都不是好事。 纪临当然听出了小艾的言外之意，抬起眼：“你在想什么，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关心自己jiejie——虽然周司雨现在完全不知情——有什么问题吗？ 一听到人家吐血，就眼巴巴跟到医院底下守着，还能是哪种关系……小艾暗自嘀咕，忽然想到了一个略为惊悚的可能性：他们纪哥，不会是……暗恋那个小模特吧？？ 不至于吧？纪临前不久才当选“最想约会的男艺人no.1”，每天有多少女友粉在微博底下嚷嚷着想嫁，不至于看上一个没名气的模特吧？ 纪临不知道自家助理复杂的心理活动，他托着腮想了会，问：“《伤痕》的mv女主试镜，是不是确定在下周？” “对，怎么了？”小艾不明所以。 纪临歌手出身，天赋卓然，是难得的全能型歌星，尽管现在慢慢进军影视圈，但仍保持了一年一首专辑的频率。这次的新专辑主题是“裂变”，主要讲述从少年过渡到成人时所经历的种种迷茫和抉择，是纪临献给粉丝和自己的一份成年礼，因此公司异常重视，尤其是主打曲《伤痕》的mv拍摄。 只可惜《伤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主角，毕竟它要求女主身上具有颓废苍白的气质，可这样的人哪这么容易找到？ 听到小艾的回复，纪临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周司雨……今天拍封面照的那个模特，我看就很符合这次的mv要求，你跟她的经纪公司提一下，让她到时候记得过来试镜。” 小艾吓得水瓶都拿不稳了。 不管自己助理一副下巴都掉了的表情，纪临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别告诉他们这是我的意思。……算了，我记得你跟玲姐关系不错，你拜托她去提一提，就说是因为这次封面拍摄很满意，所以推荐了这个机会。” “……”看着这个才刚成年的大男孩条理分明地安排好一切，小艾心情复杂。 老天啊，快告诉她，纪临不是真打算当那个小模特的金主了吧？！ …… 司雨一觉安安稳稳睡到天亮，直到放在枕头边的手机不停地震动，才将她吵醒。 刚从床上爬起来，她还没来得及查看手机，忽然脸色一变，连拖鞋都顾不上，立刻冲到洗手间里吐了一次血。 好不容易将淤血吐干净，司雨打理好自己，望向镜子里那个苍白纤细的病美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哇。 原身周司雨每周都要去抓中药，因为刚吐过一次，胃部一抽一抽地发疼，司雨担心旧病复发，赶紧将熬药的炉子翻找出来，取了一剂中药，加水让它在小灶上炖着，这才慢悠悠地走回卧室，拿起手机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刚开屏，瞬间就有大量信息涌入，差点将这台半旧的破手机卡死。 司雨点进微博一瞧，发现账号上多了几千条@和评论，她粗略读了一遍，才知道原来昨晚在她睡着后，趣漫的官博转发了她发布的《时尚攻略》第一话，而后相继又有几名大v转发，所以她这篇微博，在一夜之间就火了！ 虽然司雨相信自己的实力，也自信这个故事不差，但效果这么好，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她仿佛能看见跟那家破模特公司拜拜的未来在朝她招手了！ 身为病人，情绪不可激动，司雨前世也是大火的漫画作者，很快就平复好心情。也就是在这时，她翻到了一条私信，那是趣漫官博发来的： 【锦鲤亲，我是趣漫的漫画编辑木烟，我看过了你的《时尚攻略》，觉得故事非常棒，有很大的潜力会红，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在我们趣漫平台上独家连载呢？】 第4章 木烟是前一天晚上看见司雨的艾特，然后顺着找到她的微博，才发现了《时尚攻略》这个q版漫画的。 木烟曾是国内知名漫画杂志的副主编，后来被新成立的趣漫高薪挖来当主编，原本招揽作者这种事不归她管，但昨天无意中看见了司雨画的漫画，她心头当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个人，未来一定会火！ 尽管这个笔名为“锦鲤”的作者此前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一部作品，但她的画风很成熟，而且脑洞够大，故事才刚开篇，就吊起了读者胃口，又爽又苏的情节引得人十分有兴趣继续看下去，从这一点就能看出，锦鲤绝对不是新手。 木烟不由怀疑起来，这难道是某个大手开了马甲来试水？可在她所知范围内，并没有作者擅长这种短且萌的q版条漫呀！ 虽然疑惑，但木烟还是迅速向司雨递出了橄榄枝，开玩笑，现在趣漫正是急着要人才的时候，这个锦鲤的作品质量没话说，没见有很多大v都转了么，要是被其他竞争对手挖了墙角，她都没处哭去！ 因为突然挖到了一根好苗子，木烟恨不得对面的人能立刻回复，然而等到快一点，私信箱中依然没有动静，木烟有点失望，但也只能安慰自己，说不定人家早就睡了呢？ 结果第二天一醒来，她惊喜地发现，锦鲤果然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