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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邮箱里躺着长长的一封邮件,二十三年发生在遥远大洋彼岸某个荒无人迹山野间的车祸爆|炸案的信息在半个多个小时前完整详尽地呈现在他面前。 钟烬是在前一晚十一点多发来的邮件,但那时候顾珩北正和纪寒川一道睡着了,钟燃开车陪着他送纪寒川来医院的路上顾珩北看完了所有的资料。 两名遇难者的名字如雷贯耳,Jacky·Han和Sue·Lin,顾珩北甚至拜读过这对夫妇的遗作。 徘徊在他心底多时的种种猜测如水底零碎的阴影,终于连成丝丝入扣的线索,冰凉清晰地浮出水面。 Jacky·Han和Sue·Lin,韩杰和林素,A国国宝级生物科学家,二十三年前因为向敌国出售研究成品,被CIA以“叛国罪”逮捕,羁押的过程中数辆汽车连环碰撞,最后爆炸,所有CIA探员连同韩氏夫妇无一生还。 这桩案子当年震惊世界,其中内情至今还未完全解密。 十二年前顾珩北刚得知纪寒川的真实姓名时曾好奇地在网上查过,但那件事情并没有在二十三年前的互联网上留下痕迹,顾珩北只以为是彼时的网络传媒还不发达,却没想过那是被人为抹去了。 “我的养母告诉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本名,但是我要告诉你。”纪寒川天真的话音言犹在耳,顾珩北狠狠闭了下刺痛的眼睛。 这么重要的一个名字,连纪宁生那样精神几乎已经变成神经的人死都不肯咬出来的名字,纪寒川当年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说给他听。 顾珩北再一次敲开徐进家的门。 徐进揉着惺忪的睡眼,看清来人后吓得脸都白了:“珩北?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不是寒川他……” “纪宁生呢?”顾珩北问。 “纪哥睡着呢,你这是……” “顾珩北?”纪宁生打开房门,他一向浅觉,顾珩北敲门的时候他比徐进醒得还早,纪宁生满脸戒惕,“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顾珩北平静地看他:“找你聊聊。” “你们就在这聊吧,这里隔音很好。” 徐进打着呵欠把顾珩北和纪宁生带进了书房里,然后他晃晃悠悠地打开门边的一个柜子取出茶叶。 “你别忙了,我坐不了多久,不喝茶,”顾珩北舔了下发涩的牙根,“有烟就行。” “那、那你……”徐进在顾珩北面前放了包烟和一个火机,他瞄了一眼裹着一条长长的披肩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的纪宁生。 顾珩北一哂:“你放心,我就是来问他几句话,绝对不会再动手。” “哦,”徐进这才慢慢挪动步子,走到门口他还不放心地回头,“有话好好说,有事叫我啊。” 顾珩北比了个OK的手势,看上去确实很轻松很友好。 “咔哒”,徐进的关门声像一根小小的针刺戳到纪宁生,他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更紧地裹住身上的披肩。 纪宁生没有看向顾珩北,只是机械而木然地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问我也没用。” 徐进的房子在之前久无人住,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返潮味道,中央空调在头顶嗡嗡地响着。 茶几上什么东西都有,书和杂志散散地落着,骨瓷的茶壶和茶杯放在一个托盘上,高脚的水晶果盘里几颗干瘪的苹果也不知放了多久没人吃,水果刀丢在一旁,暗黄色的刀鞘只裹住一半刀身,另半刀片冷光涔涔……再旁边就是徐进放的烟和火机。 顾珩北刚拿起烟衔在嘴里,听到纪宁生的话他把烟又扔了回去,他没忘记纪宁生这张嘴比蚌壳还难撬。 但顾珩北今天是一定要把他的嘴给撬开的。 顾珩北靠到沙发椅背上看着纪宁生,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地打量研判。 平心而论,如果纪宁生换任何一种方式出现在顾珩北的生命里,顾珩北这种天生的Gay都会对纪宁生有很好的观感,纪宁生确实长得很漂亮,他已经三十多岁了,然而岁月却好似没能在他身上留下糟践的痕迹,他的头发依然浓密柔软,在灯下散发着亚麻色的光泽,皮肤白得通透,五官是那种圆润的,近乎幼态般的柔美。 如果不是纪宁生一味偏执,就凭这张精致绝伦雌雄难辨的脸也能引来爱慕无数,他完全可以把自己过得很精彩。 其实就算他们彼此相看两厌一见就掐的那些时间里,顾珩北也不是没为纪宁生考虑过出路,他甚至觉得纪宁生既然那么缺乏安全感和自尊感,不如在NorMou旗下的视频网站里当个主播,纪寒川就算不动用后台关系只砸点小钱都能让纪宁生混个风生水起。 不用大红大紫,只要有一些人关注他喜爱他,他都不会再那么卑怯懦弱又歇斯底里。 但只要是从顾珩北嘴里说出的话,纪宁生就坚决反对,哪怕那些话是为他好。 顾珩北真他妈纳闷极了,他觉得纪宁生真就是天生犯贱,贱到拿自己当武器,一刀一刀往自己身上捅,还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伤害别人。 要命的是纪宁生还赢了,至少他伤害到了纪寒川。 这个念头如同火星点燃毒蛇的引|线,顾珩北强行撑出来的所有心平气和轰然崩塌,原先准备好的委婉克制唰然瓦解。 顾珩北在一阵突奔猛蹿的心火里充满恶意地开口吐出三个字: “沈、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