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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老笑问:“你回趟苍山,缘何心情那般的好?” 好又是怎么个好法? 沧沉拿着狐老招待他喝水的一个小瓷杯,握在掌心看着,陡然间忆起那一日—— 他飞离幽明殿,下到凡间,往苍山赶去。 途间经过当初岑羽孵下小球的山林,忽然心有所动,想起岑羽,又想起他喜欢那棵大榕树,每日都要在树下小憩。 沧沉心情无端地好,这么一好,落眼一看,但见凡间落英缤纷,一派盎然春色。 待他到得苍山,随手取来露水,又想起岑羽曾在夜里凌晨为龙崽集取露水,取得艰难,好半天才不过几滴,肩头、袍角、鞋尖沾到水汽都比他搜集的露水多了不知多少。 沧沉想着,心念一动,抬头,便看见了山崖石缝间的赤色慕焰花。 那一瞬间,沧沉想:若是岑羽看见,怕是要开开心心地拿这花比作小女龙的。 于是沧沉跟着想:那便叫慕焰。 此刻狐老问起,沧沉口中并未作答,只捏着手里的小瓷杯垂眸看着,边看边忆了番过往,而后放下小瓷杯,杯底在石桌上轻轻一嗑。 沧沉:“我今日来,还想同你问件事。” 沧沉是龙神,是这天上地下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并不是无所不知。 他一样会有不知道的事。 而他不知道的,狐老或许会知道,毕竟当初父神母神羽化后,两口子留下的许多东西,都保管在狐老这处。 狐老不意外,点点头:“我猜你愿意进我这洞里,跟我面前坐这么久,也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沧沉不兜圈子,直接道:“凡人修炼,体内一生只得一丹,若我偏要逆天而为,再造金丹……” 狐老不待沧沉说完,拿起脚边的拐杖起身扭头。 沧沉抬眼看去,幽幽道:“老狐狸……” 狐老恨恨扭头:“别喊我!你也知道那是逆转天命?你也不怕被雷劈是吗?” 也是一把年纪的狐了,握着拐杖直戳地,胡子都要给气掉了,近乎声嘶力竭:“你这样和若白当年有何不同?!” “他为个人去跟阴曹殿做交换,你为了人要去造金丹!” “你们怎么不干脆要了我的命呢!?” 沧沉坐靠在石桌前,神色幽然,缓缓吁了口气,而后手一抬,一把乌金沉铁的宝刀握在手里。 他站起身,缓步绕过石桌,一边走一边握着宝刀拍掌心,顺便往狐老那边丢去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风,淡淡道:“若是要你的命便能撬开你的嘴……” 狐老:“……”jian诈!卑鄙! 沧沉一个从早古期便开始打仗、见多了各种奇奇怪怪、魑魅魍魉的领帅,也真的不能指望他多纯白善良,毕竟没点脑子,都不能统领千军、点兵点将。 也不能对他的脸皮和道德底线有任何要求—— 树林里,乌延听到岑羽问他沧沉以前有没有跟谁好过,跳脚大惊:“你在说什么!?那时候谁敢跟他好啊!” 疯了吗? 岑羽:? 乌延正要再跳脚,忽然一顿,看着岑羽,思索了一阵,接着露出一脸困惑:“按理来说,你该知道啊。”都是龙洞的人了。 岑羽:? 他该知道什么? 乌延压低声音:“你或许还未经历过,所以暂时不知。” 他们那时候,天地都是混乱的,更没有人伦、常理、纪律可言。 妖兽将领们普遍热血方刚、阳气过盛,也不惮沧沉的统帅之位,无论男女,有时候兴致忽然上来,想去跟那只大青龙睡个觉,都是正常的。 但沧沉一句话就给那些人打发出来了。 他说他好战也好眠,谁要想跟他爽,不若等他回苍山的时候一道,一边休眠一边爽,爽个七八万年,不死不休。 这话一出,谁还敢把脚往沧沉的军帐里伸,躲都来不及。 更怕沧沉自己哪日兴致上来,看中了谁,点了叫过去,绑回苍山。 爽个七八万年,这谁撑得住? 岑羽的理智:这一听就是为了轰走那些妖兽故意这么说的。 岑羽的内心:我就想试着撑撑看(不是。 不过在岑羽这边,一切终究要归于可掌控的理智层面。 如今知道昨夜的梦可能不只是梦,沧沉很可能去到他的梦里,还拿手跟他做了这样那样羞羞羞的事…… 想也想不出结果,不如今晚再看。 于是当夜,躺进龙窟,岑羽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之前他便在心里默念云、云、云,睡着之后,他果然躺在了厚厚的云朵上。 而这一次,岑羽知道自己在做梦,意识在梦中也是清醒的。 他侧身躺倒在绵软的云层中,等。 等了一会儿,身后轻轻一陷,沧沉果然又来了。 岑羽心态稳:他不动,我不动,他动手,我…… 沧沉的声音在他头顶:“还记得龙妹的孵化么。” 嗯? 岑羽被这句勾得扭头。 沧沉非但没动手,还跟往常那般搂着他侧躺,连神色都是清明的:“龙蛋并不是真的蛋,只是父神为龙族的繁衍捏造的‘种子’……” 岑羽听着。 沧沉:“父神当初造四神,也是凭意念神识,让龙成为龙,让龙诞生在苍山。龙蛋的孵化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