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零点一刻,寂静的夜里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辛寻迷迷糊糊的知道有人回来,揉揉眼睛扒着沙发坐直身体。 聂闻宪身穿浅蓝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胸前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一块种水上佳的玉坠。 辛寻没穿拖鞋,光脚丫踩着地板走过去:“爸爸,张姨弄了醒酒汤,我……” 聂闻宪向辛寻点点头,然后侧身避开从楼梯上去。留下一句“有事明天再说”,就将他一个人晾在那里。 辛寻在原地站了会儿,关掉客厅的灯回房间去。 今天是国庆的最后一天,辛寻已经写完了作业,只有背课文这一项需要聂闻宪监督后签字。 因为昨晚的事,他不敢直接上去找聂闻宪,只好下楼问张姨聂闻宪在哪儿。张姨说十来分钟前她才给先生送茶去书房,应该在那里。 书房在三楼,装潢以原木为主。辛寻之前来过,这次算是轻车熟路,他轻轻敲了两下门,而后拿着卷子和语文书在门口等待。 门很快开了,是聂闻宪。不过他正在打电话,开门后将食指竖在嘴巴上,对辛寻比了个安静。 辛寻眨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聂闻宪这才完全开门。进去后辛寻坐在椅子上看书,课文像天书一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边全是聂闻宪低沉的嗓音。 他好像在和人办事,不是政事,大概像投资一类。听起来不难,只是客套话和打太极多,于是这通电话听起来短时间内不会结束。大概聂闻宪不想辛寻听太多,他从笔筒里随手抽了支钢笔,在标签上写了几个字递给辛寻。 「去主卧等我」 辛寻接过正方形纸片,一边往主卧走一边仔细端详,聂闻宪大概是特为练过字,字形颇为飘逸,笔画刚劲有力整体却很和谐。辛寻自己写的字圆润幼稚,他从来都羡慕这种大气的字迹。 推开主卧的门,可以看到主卧很大,比辛寻的房间大一倍。靠近里侧的墙处甚至还有一扇门,辛寻原以为是衣帽间,等的久了走过去望了望,竟是将原本不互通的两间卧室联系起来。再看大床上也只有一个枕头,辛寻不得不去想,聂闻宪和沈雪平时都是这样分居的吗? 主卧是落地窗,窗户旁边有贵妃塌,在辛寻眼里就是没有靠背的沙发,他在那里坐下,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 有将近二十分钟,聂闻宪才推门进来。他手里端着茶坐在辛寻旁边,刚才电话说狠了,要喝水润嗓子。 “说吧。” “老师让家长监督背课文,背过以后家长签字。” 聂闻宪点点头,伸手接过辛寻的课本,问了是哪篇后就让他背。 辛寻忽然想尿尿,他紧张就会有这样的情况,和聂闻宪说了声,去了主卧的卫生间。 洗手时辛寻看见脏衣篓子,说是脏衣篓,聂闻宪基本一两天一换,里面放的就是他昨天晚上穿的浅色衬衫。辛寻用毛巾擦干手,鬼使神差的蹲下去拿了起来。 其实就是很普通的衬衫,辛寻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就想扔掉衣服,忽然衬衫领口处一块脏污似的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是唇印,不知道对方的性别,仔细看是颜色很浅的粉,只是时间久了不明显。 辛寻心里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聂闻宪于他是父亲,是家长。提供衣食,给予庇护,常常引导。这一切似乎让他忘记了聂闻宪也是正当年的男性,外表优越,体型健美,因而会和他的对象性交。 他没有办法想像聂闻宪不穿衣服和另一个人赤身裸体的在床上的样子,正如他不愿去想聂闻宪有妻子儿女。 尽管这枚唇印显然不属于沈雪。 “背的熟吗?” 辛寻一出去,聂闻宪就问他。他只当辛寻在卫生间里的时间是没背熟临时抱佛脚。 辛寻当然没有问题,一想到要背给聂闻宪听,他自然会提前默写过确保万无一失。 背完课文签字时,聂闻宪骨节分明的手从辛寻手里接过签字笔,辛寻看着男人的手和小臂发呆,昨天晚上,聂闻宪用这里做了什么? “辛寻?”笔敲在课本上的声音将辛寻拉回现实,他闷声说:“我没有其他事了,爸爸再见。” 聂闻宪起身想为他捋顺有点杂乱的鬓角,辛寻下意识的躲开,脸蛋侧过去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他急忙说,抬头真切的看着聂闻宪,聂闻宪轻轻笑着摇头,辛寻却觉得男人离他很远,比第一次见面还要远。 昨天晚上他和战友喝了酒,异常尽兴,聊到孩子想起辛寻这个烦心事。去了情人那里,小男生口的嘴巴发酸,他居然也只是半勃。对方明明也是十八九岁,还是聂闻宪可心的长相——不然他也不会包养对方——但有那么一瞬间想到自己试图把对方看成辛寻,聂闻宪就好像有心理障碍一样软了下去。 也是昨晚,聂闻宪和小男生说断了吧。该给的还是会给他,刚才打的那通电话就是在办给对方的分别礼。因此昨晚回来看见辛寻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想到辛念冉写的那封信,聂闻宪有些烦躁,直接离开了。 聂闻宪知道自己无耻又虚伪,但人生在世总要有些遵守的东西。大概这是旁人所说的底线。 夜里辛寻洗漱后准备睡觉,街上却有明晃晃的车灯越来越近,很快楼下就热闹起来。辛寻趴在二楼的栏杆处往客厅看,看见了沈知决沈知玉兄妹。还有一个他从未谋面的女人。 女人身材高挑,黑发及肩,发尾烫了卷。身着黑色抹胸裙,脚上是裸色高跟。肤白唇红,瞳色浅淡,是大气冷感的美人。 想来这就是沈雪。 看起来……和聂闻宪很是般配。 辛寻犹豫以后,还是转身回了房间。不忘将聂闻宪给他的那张便利贴夹折好,在他的钱包里。 楼下的热闹维持了可能有半小时,随后二楼楼道传来蹦蹦跳跳的声音,是沈知决和沈知玉回房间睡觉。 辛寻抱着枕头想,沈雪知道聂闻宪昨晚做什么去了吗?他们俩今晚是睡一张床,还是两间房? 以及他应该怎么称呼沈雪。 叫“mama”是绝对不可能的,最多称呼个“阿姨”,但又该如何解释自己叫聂闻宪“爸爸”?他不想跟着别人叫“先生”,也不想叫“叔叔”。 直到整个屋子安静下来辛寻也没有想到答案,他在心事中沉沉睡去。 周一早餐餐桌上没有沈雪,据聂闻宪说,她出差那么久,又带着两个小孩玩了几天,想好好休息,所以今天到中午才会起床。 辛寻松了口气,暂时不用面对难题。 出门时天色阴沉,但是昨天天气预报说是多云,已经出门辛寻不想再折腾,就没有带伞,还穿了夏季校服。谁知道中午午休时淅淅沥沥下起雨,连空气都变冷。 辛寻不得不发愁如果放学雨还在下他该怎么办。 他注意到陈家烨今天忽然没了之前约他烧烤时的热情,因此问他:“是身体不舒服吗?” 陈家烨摇摇头,他身体好得很。 “我脸色很差?” 辛寻点头:“你看起来好像生病了一样。” 陈家烨一阵长吁短叹。就是不肯告诉辛寻他怎么了。和个锯嘴葫芦一样。 辛寻问不出来,只好作罢。 雨很不知好歹,一直下个不停。下午六点多放学还比中午大了点,陈家烨倒是有伞,但就一把。他和辛寻商量下,决定他骑车带着辛寻,辛寻为他俩撑伞。 学校的自行车库要从校门旁边的地下通道进去,因此陈家烨先打着伞和辛寻到校门口。辛寻把书包抱在怀里防止淋湿,正准备和陈家烨去自行车库,一声熟悉的“辛寻”在身旁响起。 辛寻站定,发现街边停着聂闻宪的车,聂闻宪撑着伞在人行道上等他。 “我、我爸来接我了,谢谢,不过我要和他走了。” 陈家烨说好,他正想说你爸在哪里,我送你过去,辛寻就抱着书包小跑进雨里。 陈家烨摇摇头,自己去自行车库了。 聂闻宪举着伞,辛寻因为跑步所以气呼呼的站在伞下后,他开了后车门让小孩儿进,等辛寻坐好自己才坐上去收了长柄伞。 辛寻抱着胳膊,明显是冷,聂闻宪脱下自己正装外套给辛寻披上,反正他里面是长袖,也没有被雨淋湿。 雨水微微打湿辛寻的头发,使得他的发型看起来温驯很多。他穿上父亲的外套,发现衣服很大,可以完完全全的裹住自己。辛寻正低头研究扣子,司机一个急刹,辛寻被闪的吓一跳。 聂闻宪从手机上移开目光:“扶好,别摔了。” “嗯。” 看他欲言又止,聂闻宪说:“有事就说。” 辛寻往聂闻宪那边挪了挪,仰头看他,语气好像自责,在聂闻宪听来却像撒娇:“我胳膊上是雨水,肯定把爸爸都外taonong湿了。” 聂闻宪垂眸看他湿漉漉的眼神,带着雨水干净的气息,两指从穿在辛寻身上的西装口袋里抽出卫生纸,擦掉他脸侧的雨水:“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