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沈希第一个见的人，其实是沈泽。 沈泽被带过来的时候，依旧是那副寡言沉郁的样子，他慢慢走到玻璃窗前坐下，拿起了听筒。 “哥。”他就说了这一个字，就仿佛已经没任何话可说了。 “小泽。”沈希看着他，好一会儿，他才问：“你真的不后悔吗？” 沈泽抬了抬眼睛，沈希很了解他，他看到沈泽眼中划过的一抹不屑。 “不后悔。”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沈希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向他打探：“你……在里面有没有见到乐施？” “嗯。”不仅见到了，还住在一起。 “那他现在怎么样？”沈希有些紧张，这些年，他没有一天安稳睡过觉，一旦闭上眼睛，都是乐施当年在问：你爱不爱我？每次都是在他想要逆转结局的时候，突然醒来。 乐施不想原谅他，就连在梦里，都不愿意给他一次重选的机会。 “他今天会见你。”沈泽说。 “……真的？”沈希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沈泽不是那种会随口乱说的人，尽管心里很激动，但他还是压抑住了，只是握着听筒的手青筋微微凸起。 沈泽垂下头。他心里莫名有点怪异，关于韩乐施要见沈希这件事，令他心里有些发闷。曾经他们最相爱的日子，沈泽是见过的，那时的韩乐施阳光爱笑，偶尔还会说几句俏皮话，他和沈希对视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在他们眼中，专注的能掏出心来。 他一直以为他们会这么走过一辈子的，但是没有。沈泽无法理解沈希，他想，如果是自己和一个人那么相爱，哪怕是拼上性命也不会伤对方的心。所以当沈希做出决定要结婚的时候，他心里是失望且讥讽的。 “小泽，你在里面过的……还好吧？”沈希问。在监狱里怎么会过好呢？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在家里更好吧。可是沈希发现，他跟沈泽，真的没有多少话题可聊。他们的性格本就天差地别，以前在家倒也算兄友弟恭，可是自从沈泽出了事之后，沈希突然觉得这么多年，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弟弟。 “嗯。”沈泽依旧冷淡，不过这一声倒是有点真心的。他想到韩乐施，觉得监狱生活也没那么坏。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告诉我，家里可以私下把你接出来……” “我再想想吧。”沈泽说，“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沈希知道沈泽不想和自己多说，但在他要挂掉听筒出去前，还是说了一句：“小泽，关于张莹，你该放下了……” 沈泽的手顿了顿，他看了沈希一眼，没什么情绪，很快地转头走了。 …… 房门逐渐打开，在扩大的缝隙里，韩乐施看到了沈希的脸。 依然如电影明星一样英俊，只是好像比以前更瘦了，他的表情带着压抑的激动，以及一丝无所适从。 韩乐施在他炽热的目光里进了门，拿起听筒，那熟悉低沉的声音涌进耳朵: “乐施……你终于肯见我了……” 韩乐施看着他的眼睛，良久，说了第一句话。 “沈希，你过得好吗？” 他太平静了，平静的让沈希有点心慌。 “我不好，乐施，我不好。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在后悔，身外的东西我不该太过纠结，我爱你，你对于我来的说才是最珍贵的。” “我过得也不好。”韩乐施说，“要忘掉你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刚开始，每夜每夜，我总是不自觉的就会想起你，想起你那时对着我流泪的脸。” “乐施……”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见你吗？因为我做到了你没做到的事，你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我也不会再经常想起你，就算想起，也没有了之前那种感觉。那时的你，对于以前的我来说，除了爱，遗憾，还有心痛。对现在的我来说，只有虚伪和做作。” “乐施！”沈希红着眼睛盯着他，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青筋凸起。“别这么对我！” “我说的不对？”韩乐施笑了，笑的冷漠又残忍。“你一边说着爱我，另一边又说什么压力，责任，最终还是放弃了我，这不是虚伪是什么？你这种行为只给我增添了痛苦，我承认，刚开始是我勾搭你，现在我跟你道歉，今天我出来见你，就是为了跟你有个了断。” “可我最后没有跟她在一起！”沈希在外面锤了一下桌子，声音之大，透过听筒传进了韩乐施的耳朵。“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出来，等你原谅，等你重新给我一个机会！” 韩乐施闭了闭眼睛，收了收心里溢出来的情绪，语气又变得平淡: “算了吧，沈希，曾经在一起那么久你难道一点都没有了解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但还是做出了你自己的选择。你凭什么觉得你是特别的，又凭什么会觉得我会为了你改变？沈希，你在我这里除了爱什么都没有，现在你唯一拥有的东西也被你亲手打碎了。” “我没有跟她在一起……”沈希说，“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就不爱她……” “你们离婚了吗？”韩乐施突然问他，那表情看起来认真又严肃。 “我们没有任何实质的关系，只是一张纸而已……” “一张纸……”韩乐施像是听到一个笑话，垂着头低声笑起来。 “你是我最爱的人，乐施……” “所以还是没有离婚，对吧？”韩乐施抬头看着他时，嘴角还扬着，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现在就可以回去办理离婚。”沈希心里又慌又乱，这些年被精神折磨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他又何尝不是每天每夜都在想他，没睡过一次好觉。他想，他是愿意为了韩乐施什么都不要的，只要可以重新来过。 “我不想要。”韩乐施最后深深看着他，他还是印象里的样子，但却再也没有了印象里的感觉。“你回去，好好和你妻子生活，我不想出去之后听到你说什么为了我离婚之类的废话，以后我们谁也不认识谁，还有……” 韩乐施不理会他震惊受伤的表情，继续说道:“最后再跟你说一次对不起，无论你接不接受，我都不再欠你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