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我不怕她,我害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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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的雨桐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她看起来还是以往的样子,优雅、大方。她亲切地和墨秋说了句“早上好”,对他身上盖着的雪风的毯子视而不见。 出门之前,他把毯子叠好,想了想直接放在沙发上并不好,只好悄悄地打开雪风房间的门,把毯子放在了她的椅子上。 雪风睡得很熟,清晨正是她睡得最死的时间点。 走之前墨秋看了她一眼,原本只想在她脸上匆匆扫一眼就离开,却无意中看到她的衣袖有些卷了上去,露出苍白的一截小臂。 他也算是有一些强迫症,伸出手就要把她的袖子拉下来。他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雪风的手臂,他却突然发现雪风手臂内侧的皮肤一点也不光滑,反而是硬的。他一下子就毛了。 像是受到什么蛊惑似地,他轻轻地把雪风的小臂小幅度地转了过来。刚刚转过来一个侧面,他就立刻停止了动作,一动也不敢动。这一瞥看到的东西让他浑身发凉,汗毛直立。 那是一道又一道的疤。 颜色有深有浅,但是都是旧的,没有新鲜的伤痕。只是那些疤都密密麻麻地排布在一起,显示出在过去的某一段时间里这只小臂曾经被频繁地割过。 墨秋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既不能就这么把雪风的手扔下,也不敢继续再看她的手臂。他只是怔住了。 首先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那个再正常不过的疑问。雪风怎么了?他不敢问她。但是以后有一天,她会不会告诉他呢? 他忍住想要再摸摸那些伤疤的冲动,继续把雪风的袖子拉了下来。他转身想要走出去的时候,看到雨桐就站在门外看着他。 与其说雨桐是在看他,不如说是借着这个机会看看雪风。她的房间、她的床、她睡着的样子,雨桐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墨秋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看到她的眼睛很悲伤。 她知道吗?她知道雪风那些伤疤是怎么回事吗?还是她和他一样,也是这辈子第一次看到? 他把雪风房间的门关上,“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雨桐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望向雪风的眼睛。 在去往车站的路上,雨桐的眼睛一直是红的。她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面前的一个点发呆。 墨秋也不是很想说话。即使到了现在,他和雨桐之间持续了快要一年的男女朋友关系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好像也对她一无所知。他原本觉得自己开始了解雪风了,但事实证明雪风的人生里还有大段大段的篇幅他从没经历过,或许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理解。 而她们让他觉得难过的地方,也正和她们两个人的过去脱不了关系。雨桐不想告诉他,雪风或许还没准备好要告诉他。他之前在看到雪风的画时,隐隐约约地察觉到雪风可能不是那么“正常”,他那时只是以为这是被才华所拖累,一个人有很强表现力的同时可能也会内心敏感,容易受到挫折。 但是割伤?没有人会仅仅因为是天才就把自己割伤。 他不得不意识到,他不了解她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其实他很难在她们任何一个的人生中担任重要的位置。雨桐他读不懂,雪风又使他害怕。这种感觉就像你沿着轨道走,轨道却直直延伸进了一片湖中。 雨桐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请你不要害怕她。” 她竟然用了“请”这个字,好像他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她只是有求于他。 “请你别害怕她。”雨桐又说了一遍,她的声音听起来快要哭了,“她是个好孩子,都是我的错......”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现在墨秋开始怀疑是不是就像雪风说的那样,雨桐一开始见到他就知道雪风会喜欢他,是不是她接近他也是为了雪风? “那我是什么?”他的手变得冰凉。 雨桐声音里的哭腔消失了,她这一刻的嗓音听起来有一点像雪风。并不是声音像,而是说话的语气非常认真。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是在赎罪。” “什么罪?” “我确实喜欢过你,但是那种喜欢是不对的。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因为都是我的错。” 她一说完,墨秋就忍不住轻轻冷笑了一下。 她们姐妹两个都是骗子。雪风说不要求他什么,却要让他变成她的。雨桐也说不要求他,却希望他不要害怕雪风。 雪风本人没什么可怕的。如果她真的把他变成她自己的东西,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他怕的是未知。他怕雪风会有一天突然发现跟他在一起是在浪费她的生命。他怕他自己就是雪风瞧不起的“树叶”。 雨桐下车之前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倒不如说是更加轻松了,好像未来有新生活在等着她,而他只不过是她已经放手的东西,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无所谓。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墨秋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钟,也把车掉头离开了。 经过沿海路的时候他看见清晨的大海。今天的太阳还算明媚,把海水照得波光粼粼。他突然想到,今年还没有下过雪。往年这个时候,雪都铺满了路面,厚厚地堆积起来,到处都是冬天的味道。 今天却很温暖。 等到他回去的时候,雪风已经醒了,出来给他开了门。她正在往一个随身的挎包里装什么东西。她们的父母已经出门工作了,家里非常安静。 她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显然是还没有忘了昨天说过要去他家里吃饭。 墨秋忍不住瞄了一眼她的手臂。她穿着一件黑色羊毛衫,微微露出锁骨,显得脖子很长。她的袖子快要包住她的手了,只露出了手指的部分。 她拿好了东西,站了起来。 “走吧。” 他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很没有办法,总是一边生气又一边妥协。他觉得雪风要把他气死了,但是却又发不出火来。 雪风在出门之后,就一直和他说话。下楼的时候,他开车的时候,逛超市的时候,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听得他十分想让她把嘴停下歇一歇。 她什么都跟他说。她说学校里的事情,地理老师很好但是太严格了,她经常被罚站;政治老师和她合不来,甚至在课上吵过架;数学老师常常叫她去办公室接受教育;班主任的语文老师批评她上课不好好听讲,还不肯背古文。 墨秋起初只是想敷衍她一下,结果她说得越多他就越纳闷,他忍不住问她:“那学校里还有和你关系不错的老师吗?” “体育老师吧,”雪风稍微想了想,“因为我从来不去上体育课。” 说完她又哈哈笑起来。墨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他也没什么立场叫她好好学习。她成绩好得很,用不着他管。在学校里她应该也是让老师们相当头疼的那一类学生,成绩好还是个刺头,脸皮厚还有底气,谁的话都不可能听。 给雪风当老师一定很累。如果是他,可能告别教育行业的心都有了。 墨秋叹了口气,问她想要吃什么。她的脸其实已经不怎么肿了,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但是雪风不来缠着他是不可能的,他逃不了。 “冰激凌。一大桶的那种。” “我说的是饭。”他又开始被她气到。 “啊?哦......”雪风把视线从冰柜的方向收回来,用一张非常正经的脸对他说:“夫人,你做什么我都吃。” 啪地一声。他又拍了她的脑门一下。 他买了一盒鸡rou和一颗花椰菜,看到还有新鲜的虾,于是也买了一些。他在逛来逛去的时候,雪风反倒不说话了。她像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似地四处看来看去,既觉得新鲜又有点紧张。 墨秋看着她这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当然结账之前也没忘记去拿上一桶冰激凌。 他自己一个人住在海边的高层公寓里。他念完书以后就和母亲分开住了。他家里没有爸爸。他还没记事的时候父亲就扔下母亲跑了,理由是和母亲没有共同语言,母亲和他这个孩子都不是他想要的人生。简单来说就是他后悔了。 他的父亲比他的母亲年轻整整十岁,母亲三十岁生下他的时候,父亲才刚刚二十岁,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于是他跑了。他后悔和她相爱过,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她。 她就这样变成了单身母亲。还好他的外婆家底厚实,也很喜欢小孩,因此他和母亲才没有吃过苦。他母亲没有故意隐瞒她和他父亲的故事,尽量诚实地回答了他。他渐渐地也不再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父亲了。他和母亲过得很好,没必要非得有个爸爸。 但也是因为这样,他从小就对母亲的故事感到害怕。和一个与自己年龄相差很大的人谈恋爱必须承担相当大的风险。一个人的人生已经定型,另一个却刚刚开始。一个在找寻稳固,另一个人的人生里则充满了变数。 他必须承认,他害怕成为母亲。这一点是在雪风出现之后他才意识到的。他其实一直努力躲避和他年龄相差大的人,雪风这样比他年轻九岁的人,他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以前有一种说法:一个人迟早都会成为他的父母。这是宿命。父母是银行职员,你也会变成银行职员。父母整日吵架,将来你也会和你的伴侣吵架。父母有精神病,那么有一天你也会变成疯子。这并不是血缘的作用,而是成长环境对人潜移默化的影响。因此更难摆脱。 那么他呢?他的母亲曾经被抛弃过,所以他也注定会被抛弃吗? 被谁抛弃?是雪风吗? 她真的如她所说,是一块石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