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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清冲节南感激笑了笑,竟还聊起来,“我娘就是难产,生我时好不容易救回来,但生我弟弟时就没撑过去,所以我爹我弟和我夫君都紧张得很。他们偷偷商量好,等我一有身孕,就禁我的足,别说不能出门,还要躺着静养。十个月啊,痤疮都躺得出来了吧?” 节南不知该如何回应,但看梅清等她开口的热切眼神,只好敷衍一下,“老是躺着也不好。” “我也这么说了,但他们不听。其实,最害怕生孩子的人是我,从小盼着嫁他,总不能成亲一年多就死了。只要想到自己花了这么多心血教出来的温柔夫君,会便宜别的女人去,我就恨不得化成厉鬼——” 节南对着恶狠狠,活力十足的那对厉眼珠子,不自觉咽一口,再道,“你绝不是短命相。” “那是。大伙都说我像我爹,想我爹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身子骨就跟铁打似的,从没吃过药。”梅清重重点一点头。 节南看来,那是梅清喂自己吃定心丸而已,并非真需要陌生人的安慰。 也正好,宋子安出来了。 节南想着不用应付这位少夫人了,欲退到她身后去,却觉袖上一沉,低头瞧见梅清那只紧紧捉住自己袖子的拳头。 拳头小小的,却和它主人的性子一样,握有倔毅。 节南突然明白,梅清是当真害怕的,怕过早离开她的心上人,但又甘愿为之生子,哪怕可能要牺牲她自己的命。至于她瞒着夫君,说什么不能出门玩,其实只是不想让夫君担心罢了。 节南再望那一身身荣华官衣,那一张张岸然道貌,为首一人四品官衣,胡子修得有名堂,民间戏称龙王须,定是她听过无数回,久仰了的新知府大人。 喝!他肚子大得腰带都拽不住,要双手拎着腰带走,还得装着是上官的派头,欲同油水撇清关系。 而他后面跟着的,是一溜串留着鲇鱼须的下官儿,其中就有她参与喂油的榷务司官。再想想,商师爷的鲇鱼须也是拜见知府后留起来的。个个都知道投其所好! 走在其中,半个布衣宋子安和独立推官崔衍知,两张干干净净的脸,真是太让她瞧着舒服了。 节南耳力又好,听到知府和宋子安崔衍知说什么。 知府对宋子安道,“宋大人你临危授命,自愿前去凤来暂d县令,本官一定会向皇上和吏部报你高风亮节,且大功一件。说不准不用熬三年,就直接破格提升了。” 知府又哈哈哈,这回说给众官听,“崔大人年轻有为,足智多谋,几百府兵能吓退上千山贼,以少胜多,而宋大人又是太上皇钦点状元郎,不知多少学子羡仰之。由你二人联手,带我成翔五千精兵去凤来解围,对付的不过区区千贼之数,本官可是自信满满,与各位同僚静待佳音了。” 众人附议。 宋子安道,“下官定然不负知府大人重望。” 崔衍知傲慢些,仅道声是。 节南心想,敢情凤来县久旱逢甘露,终于要有一位知县了? 不过,她为何只觉得可笑? 放着这么多鲇鱼官儿不派,却让一个应该到吏部去领分派,尚算半个布衣的县令补临危授命?知府说什么五千对一千,还能破格提升。这般好请的功,人人会抢着解围去才对,分明一群怕死鼠辈。 节南看着笑眼盼君的梅清,却知她心中忐忑好日子不长久,顿时决心管上一回闲事。 所以,宋子安一近梅清身前,节南就道,“恭喜宋大人,贺喜宋大人,尊夫人有喜了,不过老大夫担心你夫人体质纤弱,骨盆长得不好,需要好好养胎,不然恐怕难产。” 梅清半张着嘴,完全没料到节南不但泄密,还将老大夫的话原封不动搬出。 节南静静退到一边,听着宋子安又惊又喜对妻子的温柔笑语,又听他心急慌忙得请老大夫开方安胎,再悄望那群了不起的官大人,呆若木鸡者有之,神情讥诮者有之,不以为然者有之,大觉忧虑者更有之。 不过,这就对了! 凤来没有县令,可以。妻子没了丈夫,不可以。凭什么,女子就要隐忍大度,不以“事小”惹君烦忧?男子挂在嘴上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她桑节南只觉得是借口! 像临危授命稳赢的,这么好的差事,就该由知府大人亲自出马,才叫天理循环。 第47引 崇高理想 节南垂眼撇嘴,无声冷笑,却听见崔衍知的声音 “你怎么挑这个时候说?”崔衍知明显就是不以为然的人。 节南这时则唯恐天下不乱,“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而且凤来既然有大难,说出来冲冲喜也好。” “狡辩!”崔衍知气结。 不知怎么,他就是了然这姑娘捣乱的心思。 “好吧,崔大人与我有过同车之谊,我就给大人说句实话。我瞧知府大人对着宋大人说个不停,有点要宋大人临危授命的样子,但宋夫人才怀有身孕,所以说出来让宋大人掂量掂量,到底是仕途重要,还是妻儿重要。”节南点着脚尖,挑砖缝里的泥。 “你这也叫实话?”还同车之谊呢?一个姑娘家家的,也好意思说出口! “总不能说我瞧商师爷向知府大人求助剿匪无果,好不容易见到府兵,崔大人却只带数百人,好在山贼一时没回过神,群龙无首,我们实在是侥幸才逃脱的。总不能说送信的冯三引出那么大动静,北门却没有一个守城的官兵出来问讯,反弄得人心涣散。总不能说这么多官儿里,知府大人派不出一个能去凤来的,却让一个未到吏部报到的八品县令补,一个不归他直管,半条胳膊差点让人卸掉的观察推官,领一份惊动皇上的大功。”实话多着呢。 崔衍知双眉竖拢,才有些惊奇,再想到她常在县衙走动,也怪不得要比普通姑娘家懂得多,心中疑惑平平消去。 但崔衍知亦十分清楚,成翔地方官以知府为首抱成一团,其中多黑多污,三年来他已见怪不怪。本以为这任知府会改一改以往风气,想不到松散贪懒变本加厉。 他仍只能独善其身,不同流,亦不作对。 他要完成的,只是自己本职之内政绩圆满,一开春回提刑司述职,之后便能升入都城司庭,上见圣颜,直领天子之命行事。 仕途早定,被成翔府所有官员孤立也无妨,横竖只敢背后论他是非,而他也不过是熬资历。 节南对崔衍知说实话,也是瞧出他与这群府官格格不入。 崔衍知不再找节南麻烦,转而同面色不快的知府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