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青琐记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思想,又是俗人之念,不能在她面前提说。

    赶路还得继续,而路上便需得多考虑一些。譬如借宿,要借宿在唯有老弱的穷困人家。再遇上之前那般的yin徒,免不了再起纷争。对于住的地方,脏乱灰暗,净虚脸上不大欢喜,但也都无话忍下了。

    她躺在主家床上问青菀,“你和你师父以前游历,便也如此?”

    青菀在地褥上翻了身,回她的话,“有时连这也不如,草垛旁、山岩洞里睡一夜也是有的。师父说这是修行,吃苦行善施德,积功德,得善果。”

    净虚没说话,往另侧翻过身去,自睡下了。

    青菀借着清幽月光望着蛛网成团的屋顶,眨合几下眼睛。以前她和一清游历,也不是没有碰到过登徒子。那时她小,多有一清在前头顶着。用俗家的眼光,一清算不上美人儿,酸苦相,这样的是非招惹的便少。倒是她会招惹一些,都叫一清化解了。

    要说青菀是不是美人,那必也是的。眉眼鼻唇较净虚还要好看许多,精致匀称。只是眼下她常自居仆人在净虚身边服侍,再被净虚目下无尘的心性强压,便显得不起眼。这其中又有多半是自己故意敛着性子装懦的缘故,叫人瞧着畏缩。

    想完一清,青菀又想起家里。从小她家里姐妹就多,嫡出庶出的,在一处总少不了攀比较劲。她是家里庶出的,生得又最漂亮,受人排挤是常事。从小到大无有什么开心的事,唯一得可心田一暖的,便是想起容祁。容祁会叫她乳名婉婉,曾在她家后花园的老榆树下帮她理发鬓……

    再是要想的,觉得胸口憋闷,便翻身驱了思绪。拉了单衣往肚子上盖盖,合眼而眠去了。

    穷尽这一辈子,怕是再也见不着容祁了,她也不想再见着。尘封往事,便让盒盖上的尘土越覆越重,永不开启罢了。

    ☆、5|行路难02

    心里无路的时候,路在脚下,走哪算哪。方位上大差不差,总是能到京城的。青菀记着路径,盛夏而过的时候,她们已经路过了两个州府。吃喝一应有着落,大体上无灾无难,较为顺遂。

    这一日从一农家小院里出来,带一脚雨后湿泥,继续得往前赶路。院门前请年老拄杖的阿嬷留步,感谢言辞要表,但说一番。

    那阿嬷两鬓斑白,额间纹路深深,枯黑的左手提一布兜子往青菀面前送,“家里没什么好的,也就这些东西,两位师父拿着路上吃。下一处还不知哪里着落,免得饿了肚子。”

    青菀推辞不要,却架不住这阿嬷盛情,便伸手接下了。与她又是一番感谢,说些佛祖定会庇佑之言。青菀说这话的时候诚心,不算哄骗。

    阿嬷将两人往村头上送,步履蹒跚,又与她们说:“你们可别往亳州那方走了,那里地临黄河,连年遭受水淹,饥荒成灾。土地上都生盐面子啦,白毛毛一片,长在地里,生不出庄稼来。荒民多,流寇盗匪也多,眼下不知什么境况,师父们便绕着道儿走吧。”

    难为阿嬷还与她们说这个,倘或不交代,她们也还真不知道亳州是这个样子。既如此,那自然是要绕道儿走的。匪患猖獗,她们去了能坐地感化不成?人挨了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大是不讲人情的。

    青菀也不大识得地界方向,问了亳州在哪处,不过转个头,往对头方向走去。心里想着离京城尚远,多绕几天也无甚影响,横竖都得要不少时候。她又和净虚都是巴望着早到的,到了便可安生。寺院里落下脚来,得可休整两日。飘在路上的日子难过,吃喝住行,尽数是凑合来的。

    却说问路、领路、借宿、化缘这些事一路上青菀包办,净虚只管自己念经修身。这会儿还是一样的,听罢阿嬷的话,她仍是让青菀领着。倘或走得不甚顺遂,便叫她只身一人前头探路去。问出可行的方向,回来再领了她一道儿往前走。

    眼下亳州去不得,这绕路怎么走,还得青菀沿途打探。可这入了郊外,民舍稀少,几里地也见不出一个人家。其间又有矮山沟壑,攀涉过去,更是不见人烟。半山腰放眼往下,茫茫四野,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山路崎岖,偏又有许多碎石,脚下稍不稳当就会搓滑一下。

    好容易攀过一座,眼见着要到山底,旁侧密草杂林中突然蹦出几个大汉来。青幞头,束腰短衫,黑皂靴,手里俱持大刀长刃,显不是善徒。青菀和净虚都叫吓得惊了一下,连退几步靠在一处。

    望望几人凶煞神色便知,怕是遇上山匪了。青菀吸了半口气,摆出出家人的姿势来,低着嗓子出声,“我们是过路的,请施主行个方便。”

    几个大汉听言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其中一个道:“我们是截道儿的!”

    青菀抿抿唇,吸下另半口气,“咱们是出家人,身上除了僧衣钵盂,旁的一概没有。施主此番行个方便,他日真佛前替施主祈愿,我佛必会保佑。”

    净虚在青菀旁侧不说话,身形笔直孤傲。她往常与这些人说话少,嫌费口舌污耳目,这会儿自然也不出声,全凭青菀交涉。那般低人一等的求人姿态,她摆不出来,也不愿摆。

    然青菀唱的佛法无边之言并无效用,那大汉冷笑一下,嗤道:“放你奶奶的屁!真佛在何处,你请来与咱们也瞧瞧?亳州常年水灾,颗粒不收,饿死了多少人,没瞧见他庇佑。别跟咱这唱高调,身上有甚掏甚,把与我们,就放你们走!”

    听到“亳州”二字,青菀便推测这些人是那处难民,在此山落草为寇,靠打家劫舍为生。她们避着避着,却还是撞到人枪头上来了,实在是老天爷不眷顾。这会儿提起真佛,有慧根的人大约会说一句——我佛设难考验,阿弥陀佛,善哉……

    青菀自顾忖着身上有什么东西能给他们,净虚在旁边却突然出了声,道一句,“草莽之流,口出亵渎之言,如何能得佛祖庇护?自甘堕落之徒,自要下十八层地狱,受炼狱之苦。”

    这话一出,那几个大汉眼目圆凳,哗啦举起大刀,凶悍开口,“秃头!你他奶奶的说什么?再说一遍!”

    青菀身上是有些积攒的,一直暗地里捂着,连一清都不知道。眼下瞧着形势不对,便也再顾不得其他,她把手深深摸进袖袋里,拽出一灰布四角荷包来。岔开几个大汉的注意力,往他们面前丢荷包,说:“施主息怒,这是咱们全部家当,都给你们了。”

    那大汉接了荷包,拉开瞧瞧,还算满意,便大刀一挥,“你可以走了。”

    青菀和净虚一时没会意那大汉话里的意思,便提了提肩上的包裹,往前挪步。但那大汉却只放了青菀一个人过去,等净虚到面前时,举刀一按,在她腰前拦了去路,问她,“你的东西呢?”

    净虚懒怠与他说话,目视前方,立身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