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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黑色玛莎蒂拉门前,俊朗挺拔得不要不要的。“什么时候来的?”骆沉把围巾围在他身上:“刚到。上车吧,风大。”他本想拒绝,无奈骆沉坚持,拉拉扯扯的被人看到不好,便依了。“去吃夜宵?”他摇摇头:”这两天都胖了。”“胖了好,你胖点好看。”“不想吃,不饿。”“那买点零食放家里。”“不想买。”“心情不好?”“嗯。”“因为陈倩?”“……”“我可是照你的吩咐把她送回去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他转头看向车窗外面,一棵棵绿化树被飞快甩到后面:“本来什么事都没有,是你故意招惹她。”半晌,才听到骆沉隐含怨气的回答:“我要不这样,你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肯接纳我!”无论如何,陈倩回家总是个好事,不过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接到陈倩的电话。说是父亲病危。他父亲四十五岁患上糖尿病,五十岁查出大肠癌,一直以来靠无数价格昂贵的药物维持生命,但仍阻挡不了往死神迈去的步伐。陈倩的声音疲惫且冷漠:“不剩多少日子,你回来吧。”父亲早年忙于生意,整日交际,与母亲关系淡漠,疏于教育他。因此父子两人的关系很是紧张,经常大吵一架。他考上大学后再未向家里要一分钱,艰难困苦都独自熬过来。直到父亲身体每况愈下,这个男人似乎连精神也一起垮了,他们才开始简单的交谈:“最近怎么样”、“身体好吗”诸如此类。他不清楚听到父亲病危时自己的心情,大约是难过。买了最近一班的机票,当天晚上飞回去。从机场到他们住的县城又耗去三个小时,赶到医药病房已空。望着洁白的病床他心里一紧,问正在整理床单的护士病人去了哪里。护士似乎同情地看着他:“他家人接他回家了。你是?”他并没有回答,满心地沉坠让他不想说一个字。回到家里,气氛压抑得可怕。父亲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到了,黑压压近二十个人,挤得一百四十坪的房子显得格外地小。虽然人这么多,可是都很安静,即使说话,也是压低了声音简短地说。人人脸上的神情都很严肃,看着他仿佛隐含了责备。他是个不孝子。不光他们,他自己也这么觉得。父亲已经睁不开眼了,瘦得皮包骨,黑黄的皮肤上青色的血管根根突起。他看着父亲的脸,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来看看你爸爸。”母亲向他招手。他走近了一些。“你叫叫他,看他还听得见不?”他从喉咙里挤了一声:“……爸……”多久没这样叫了,想不到他还会叫。然而父亲并没有反应,他仿佛已经死了。突然他想起极小的时候,父亲驼着他在客厅里转圈。那时家里还没有钱,住在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父亲下班后会跟他玩耍。父亲会当他的马,让他骑着到处跑。他鼻子一酸,眼中guntang,急忙扭过头,待这阵酸楚过去,问:“后事准备得怎么样?”“有你叔叔伯伯们,都安排好了。”“有什么我能做的,只管说。”母亲点了点头,半晌才说:“你跟他说会儿话吧。他昏迷之前念得最多的就是你。”说完站了起来,“我去跟你叔伯们商量点事。”他坐在母亲的位置,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如此沉默了一会儿,陈倩忽然说:“你手机响了。”他一摸口袋,果然手机震个不停,掏了出来,铃声响如鼓。真是奇怪刚才居然没有听到。是骆沉打来的。他站起来,走出去接。“在哪里?”“家里。老家。”“怎么突然回去了?”“……父亲不好了。”“哦。”骆沉沉吟了一会儿,“那边怎么样?事情多不多?有麻烦吗?”“还好、挺好的。”“华章。”“嗯?”“你别太难过,人都会经这一遭。”“嗯。”骆沉:“你等我,我马上过去。”“你过来干什……”电话已经被挂了。他发了个短信过去让骆沉别过来,完了就准备回屋,转身就看见陈倩。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身毛衣裙站在门口,神情冷得冰一样。他以为她要说什么,但结果却是一声不吭地走了。他在父亲的床前守到后半夜,母亲和陈倩去睡了。突然咚咚的声音响起来,他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门在响。有人在外面敲门。“谁?”这么晚了,谁还会过来?从猫眼看出去,见到骆沉。非常惊讶,打开门,一股冷风灌进来。骆沉一身黑色的毛呢大衣似乎浸在冷风里,头发上似乎也凝着水珠,神情特别深沉,还没让他问上一个字就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夜是凉的,怀抱却是暖的。是这一个可怕的秋天里唯一温暖的东西。“没事了,我来了。”他突然觉得很累,很想把心里堵得难受的话说出来,但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第二天早上七点,母亲过来换班。她跟骆沉见了面,彼此打过招呼。母亲很累,并没有跟骆沉作太多的客气,只过了基本的礼数。华章回房间睡觉,骆沉也进了房。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骆沉坐在椅子上,本来是趴着睡的,但翻过来翻过去的不舒服。他看得内疚,便让骆沉一同躺到床上。他邀请的话没落音,骆沉的“好”便出了口,接着眨眼之间便上了床,弄得他觉得似乎是中了圈套。但此刻哪有心思计较这些。他身体累思想更累,闭上眼睛就昏睡过去,连什么时候母亲进来了都不知道。母亲的神色有些怪异,但更多的是悲伤:“你爸要去了,去看看吧。”他一骨碌爬起来滚到客厅里。客厅里只有一张临时搬过来的便捷床。这是殡仪馆提供的,人死了立刻可以运过去。床上铺着厚厚的棉絮,床单是自家的,珊瑚色大方格,他记得这个床单,在家里有十几年了。他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来,眼泪跟自来水似的止也止不住,也没有抽泣,只是流泪,也说不出话来。父亲到底睁开了眼,虽然衰弱得说不出话来,但看见他仿佛眼睛亮了一下,还笑了笑。笑容非常慈蔼,令他的心针扎一样地疼。接着,父亲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