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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恨山的重逢。但一切他们相处的顺序都颠倒错乱了。耳边的水声从涓涓溪流变成了大雨倾盆,他站在雨里,却觉得渴。朦胧间,有人撑着伞踏雨疾奔,朝他跑来。天旋地转,他在倒下去之前被那人接住了,那人的身上有一股异香,雪白的、柔软的、纤薄如纱的花瓣从他怀里滚落,他的怀抱很暖,心跳比雨声要响。白鸢记得那场雨,那年他十岁,医师刚宣告他痊愈没多久。那天是白垣冬季的花灯节,他原先好声好气地同爹爹商量,能不能出去玩,爹爹却不许。那日所有人都很忙,仆从在院子里挂了灯,但全无节日的气氛。即便他说让jiejie陪着他一起,也只是被呵斥了一顿,让他回自己的院子好好待着。但大家许是太忙了,竟让他瞅准了时机,从家里溜了出去。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庆的节日氛围,也有不少小孩同他一样,在人群间穿来窜去。他买了串糖葫芦,舔着糖衣,慢慢逛着。看看花,看看灯,偶尔胡乱猜一猜灯谜。圆月与繁星相映,灯火照亮每一个人脸上的笑意。城楼边摆了擂台,他费劲挤到前面,看了一晚上比试,手也拍红了,嗓子也喊哑了。夜深时,他还恋恋不舍。街道人群稀疏,他小步踱着,又去买了糖人吃。糖人也吃完了,他吮掉手指上的甜味,终于决定回家。路上有好多破了、灭了的花灯,一开始他见到了都捡起来,后来捡不过来,便只能挑一挑,把烂得厉害的扔掉。闷头走了一路,再回过神时,已不知身在何处。而恰是此时,乌云渐渐聚了起来,闪电划破夜空的平静,轰隆隆的雷声传来,几乎刹那间,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电闪雷鸣一刻也不曾停歇,震得他耳朵发疼。雨很冷,纸糊的花灯全被打成了破烂,他抱着这堆破烂茫无目的地跑了一段路,最终气喘吁吁地停下,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头疼得厉害,眼睛是花的,什么也看不清,手脚冰凉,渐渐的像是要被冻住。他慌张又害怕,想,医师不是说他好了吗?他不敢再待着不动,丢掉了怀里的花灯,忍着恐惧与泪意,仔细辨认道路,告诉自己要勇敢。之后的事他原本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后来他发了好多天烧,爹爹臭骂他一顿,jiejie也帮腔教训他。等他差不多好了时,爹爹送了一把匕首给他,说出自续竹山庄,上面铭着竹节枝叶,和一个小小的“风”字。可是在梦里,那段被他忘却的记忆却清晰起来。他被那人抱了满怀,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浓郁香气,那人的嗓音有点沙哑,满是少年气,“是小隽吧?”他抬头看他,看到一张笑得很温柔、很俊朗的脸,雨伞举在他头上,为他遮去暴雨。他终于忍不住委屈,搂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少年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带你回家。”他紧紧地抱着他,微微哽咽,喊他:“骞哥哥。”这三个字如同魔咒,喊出来的一瞬间,世界便分崩离析。雷雨骤停,天光骤亮,身体骤沉,血香如诱人佳肴,引他飘忽的灵魂重回笨重躯壳。他意识到了那是梦,那时候他应当不知道他名骞,同时他又意识到,父亲给他介绍的那回,并非他们的初见。他们的初见在大雨滂沱的花灯节夜。半梦半醒间,白鸢又疑心起来,那真的是回忆吗?那时候司空骞身上怎么会有那么白、那么香的花?那是——仙云堕吗?“……仙云堕?你接着说。”白鸢感觉手掌是钻心的疼。他想动,但手脚无力,眼皮沉得根本掀不开,身边好像有人在说话,他的耳朵刺痛,总觉得与人世隔了层纸,强撑着精神,也只能模模糊糊听个大概。“续竹山庄的人看了那把匕首之后,去查了当年的记录,记录显示,那是‘风’字系第一把匕首,九年前送给了渡星门的小少爷,温灵隽。应该就是他。”白鸢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沈寄傲没在意,只看着面前的侍从,指腹摩挲着碗沿,沉声道:“接着说。”“我们查到,他当初所患应当是古籍中记载过的冰封之症,应当是他母亲怀他时修炼不当引起的,此病世所罕见,但古籍记载有现成的药方。只是上古有些药草在如今已改名换姓,有些干脆不再生长了。我们查阅古籍,一一对比过后,发现最特殊的一味,是仙云堕。不过我们没有在白垣,甚至整个星野、水阙找到仙云堕的蛛丝马迹,典籍记载此花长于‘冰天雪地’,不知是否是特指。”沈寄傲沉思片刻,道:“当年司空骞家是有的,司空影从龙辰大陆带来,‘冰天雪地’应是指龙辰极北之地。渡星门和司空影还有续竹山庄到底是什么关系?”“渡星门门主温行舟与续竹山庄林道初林庄主是少时好友,司空影和续竹山庄关系也十分密切。虽无实证,但我们猜测,起初续竹山庄起家应当少不了她助力。再者,司空影此人虽未隐姓埋名,但也十分低调,林道初当初能知晓她手上有封灵之术,恐怕也是因为二人关系匪浅。至于渡星门与司空影,或许是通过续竹山庄相识。”“……你们查得太浅了。”沈寄傲喟叹一声,“顾游之后,我将原本他手下的东西拆开分由你们管理,不曾想管得竟不如他一人时。”似乎有人下跪谢罪,跪得太响,白鸢听着都疼。沈寄傲挥挥手,不甚在意道:“再给你们点时间,去给我查清楚。把这碗血端出去,叫绪风送去东院,喂给顾流,然后挑个小倌给他送过去。等顾流清醒了,叫他来见我。”侍从离去,房间陡然安静下来。没多久,白鸢便又浑浑噩噩睡了过去。沈寄傲看了他一会儿,讥诮道:“你可真是好命。”他帮他把手掌的伤口包扎好,拿出针包,抽出银针,用火烫过后,开始施针。沈占一点也不怕触霉头,知道司空骞回来后就眼巴巴等着,看到沈寄傲出了书房去了白鸢屋里,沈占便知道他们谈完了。她拿了两根削好的树枝,去找司空骞练招。司空骞本不想奉陪,但沈占只干脆利落地将其中一枝丢在他面前,然后自顾自地摆好了起手式。她鹿一样的圆眼微微眯起,透出一丝凛冽杀意,说:“不必留情。”司空骞看着她。十四岁的女孩,天真无畏,勇往直前。他伸袖擦干净嘴边血迹,弯腰捡起了那根被削得笔直光滑的树枝。长木如刀,撞到一起,竟仿佛有铮铮之响。入夜了。沈寄傲从白鸢房里出来,交代侍女又煎了一贴药。“那两人还没停手?”绪风低声答是。“等药煎好了,进去喂给他,再放一碗血,等司空骞来。”绪风先应了,又犹豫道:“一日之内如此消耗,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