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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ma是个勤快又节俭的女人,对蒋庭辉谈不上什么母爱,倒也不至于刻薄虐待。穷人家搭伙讨生活,忙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心去算计一个孩子。日子宽松的时候,她也努力想要一碗水端平。可是遇到年底收不回账、只能白水煮青菜的窘境,难免有些私心。给孩子们熬粥的时候,看看橱柜里只剩了两个鸡蛋,不禁要掂量掂量。老二读书费脑子,营养一定要跟上,小妹是幺仔,吃得太差会生病,至于老大……每天和肥林、火女那些人混在一起,应该缺不了这一口半口。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rou,到底差些。蒋mama一时昏了头,害怕蒋庭辉多心,极其愚蠢地将荷包蛋埋在了白粥底下。孩子们养得粗糙,早餐都是站在厨房灶台边端着碗几口喝光,一抹嘴就算完了。坏就坏在蒋亦杰贪玩儿,捧着粥碗乱搅和,给他发现有藏着一整颗白白嫩嫩的荷包蛋,自己不舍得吃,献宝似地送到了蒋庭辉嘴边:“哥哥吃!”蒋庭辉抬头看了眼继母,什么话也没说。他虽然只有十几岁,已经把自己当成个男人了。是男人当然不会为了少吃了几口饭菜而耿耿于怀,如果蒋mama摆在明面上说,他一定全不在意地全都让给弟弟。可惜,就是一个小心眼的举动,将连接在这对非亲母子间最后的一扇门给彻底堵死了。蒋mama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讪讪地没活找活忙碌着。杨明礼看看大哥的神情,又看看自己碗里埋在粥底下的鸡蛋,瞬间明白过来,原封不定撂下碗筷出了门。他为mama的行为感到羞耻。只有年幼的蒋亦杰什么都不懂,一心要把好东西都分给大哥。哼哼唧唧非得要大哥先咬上一口,他才在大哥咬过的地方接着咬了同样大的一口,只有大哥吃了多少,他才肯吃多少。蒋庭辉没有老妈,老爸再婚之后又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那对母子身上。看着黏在自己身边的蒋亦杰,大哥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小妹一个亲人。只有这个驮在肩膀上长大的小rou球,才是真正属于他的,才会一心一意对他好,永远永远……-蒋爸爸去世之后的几年间,兄弟分离,每次赚到钱寄回老家,又辗转从朋友口中得知弟弟的近况,蒋庭辉都无比满足。在他心里,蒋亦杰是粉嫩嫩的rou圆子,扎着冲天辫,晃荡着小鸡鸡在庙口街头大方展览,蒋亦杰也是天真又顽皮的捣蛋鬼,到处抓鼻涕虫,看谁不顺眼就丢进人家衣领,蒋亦杰还是笑容灿烂、无忧无虑的臭小孩,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坐在树杈上看他和伙伴们盯着大太阳兴致勃勃踢汽水罐……他希望他的“小妹”永远都是那样,不会为了生存而委曲求全,不会受到污染,更不会遭遇危险。一朝投身江湖,蒋庭辉就成了亡命徒,他要守护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甚至早早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在此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兄弟重逢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从意外见到弟弟走进包厢门口那一刻起,他引以为傲的从容应对就顷刻土崩瓦解了。委屈,失望,愤怒,不解,各种情绪在胸腔里激烈碰撞着。这算什么?当年忍痛离开家,把唯一的亲人拱手让给了他的mama和二哥,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小妹?你怎么在这?”蒋庭辉压抑着心头不断翻滚的疾风暴雨,声音怪异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蒋亦杰暗暗握紧拳头,稳住阵脚,满不在乎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年满十八周岁进出夜店是法律许可的。”大哥的脸上看不到明显怒意,周身却逐渐散发出暴戾之气:“你mama呢?杨明礼呢?他们到底是怎么管的你!”“蒋庭辉,我是个大活人,有手有脚,不是谁家里的摆设,不需要什么你管、我管的,这个推给那个!”蒋亦杰把玩着盛满琥珀色液体的水晶酒杯,前一刻还在轻佻地浅笑着,忽而眼眉一凛,杀气腾腾。从多年前开始,他就固执地直呼大哥姓名。没有赌气和轻视的意思,只是自欺欺人地希望,抹去了“大哥”这个称谓,和大哥之间八年的差距就会一同消失不见,自己不再是个小破孩,而是个可以站在大哥身边与他并肩作战的真正的男人了。兄弟俩僵持在原地,目光交锋各不相让,一个尖锐凌厉,一个厚重强硬,碰撞之下火花四溅,隐隐弥漫起硝烟与硫磺的粗暴气息。蒋庭辉身后唯一知道两人关系、也了解前因后果的金毛飞按耐不住,出言训斥道:“丢你老母,全家贱格!蒋小妹你够了吧?当初是谁恨不得跪在地上哀求我们兄弟不要带坏她个宝贝仔?现在搞什么,反咬一口?这些年辉哥没管过你?你花谁的用谁的,良心喂狗吃啦!”见自家老大被劈头盖脸一通乱骂,王大关生气了,也分不清眼前影影憧憧哪个是哪个,只管伸出手指乱点一气,直着舌头嚷道:“谁、谁是……是狗!哪有狗?谁敢在、在我庙……庙口街关、关大王面前撒撒撒野!”龙准似乎听出了一点头绪,略显惊讶地问道:“怎么,庭辉,你们两个是……”蒋庭辉眼神里闪耀着熊熊火光,几乎就要引爆,他狠狠闭了闭眼,沉默片刻,再开口已经平静如常:“龙哥,亦杰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蒋亦杰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补充:“是啊,还是许多年不见面的那种。”“蒋小妹!”金毛飞已经捏起了拳头,“果然是惯坏的,再阴阳怪气,你大哥不教训你我金毛飞替他教训你!”蒋庭辉沉声喝道:“阿飞,出去!”金毛飞鼻孔扩得老大,喘了一阵粗气,转身摔门走了出去。门框“嘭”一声巨响,震得房间一颤,王大关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咕噜”打了个酒嗝,谄媚笑道:“原、原来是大……大哥大啊……”蒋庭辉脸孔僵硬地对着龙准点点头:“龙哥,让你见笑了。”“这可真是太有缘了,庭辉,我和你弟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龙准倒适时充起了和事佬,“诶呀,这兄弟俩哪有什么深仇大恨,来来来,全都坐下来一起喝一杯,把话说开不就皆大欢喜了嘛。”有龙准在,蒋庭辉无论如何不会发作,可这杯酒是断然喝不下去的,他挂上个程式化的笑容,委婉拒绝道:“龙哥,实在对不住,等下还要做事,不方便喝酒。不然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