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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嘴唇泛青,接了内侍递来的药丸,含在舌根,喝了口茶,一转眼的工夫,虚汗浸湿衣衫。 足足半个时辰后,李德脸色恢复了点,吩咐内侍:“让太子妃去见太子,他伤了自己,带两个御医过去。” 消息送出去,两个时辰后,太子妃郑璧玉的心腹小黄门捧着一封信求见。 “陛下,太子殿下的伤口已经包扎,血止住了。殿下让太子妃帮他往高昌送一封信,太子妃不敢擅自传递消息,请您过目。” 李德接过信,拆开看完,想起李玄贞毫不犹豫一刀刺向自己的情景,刚刚恢复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李玄贞果然给李瑶英报信,提醒她不要回长安,还承诺会尽己所能救下李仲虔。 他对李瑶英的喜欢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盈娘的儿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李德自嘲一笑。 …… 太子妃郑璧玉从地牢出来,去了一趟后殿,隔着满池盛放的菡萏,看穿着皇孙礼服的儿子坐在廊前跟着弘文馆的讲经博士念书。 身后脚步响,仆从躬身道:“殿下,信送去圣上那里了。” 她淡淡地应一声。 一阵断断续续的嘤嘤哭声传来,仆从指着不远处蓬头垢面的朱绿芸,道:“殿下,阿郎嘱咐我们照应朱娘子,给她找一个安身之所,奴去打听过了,朱娘子是北戎俘虏献上来的,原本应该安置在河西,圣上特地派人把她找回来,她是奴籍,在宫里做粗使活计,听说处境很可怜,您看,把她送到哪里妥当?” “安置她?等着她翻身以后恩将仇报?”郑璧玉看也没看朱绿芸一眼,摘下一片荷叶,“打点一下宫里,就算是照应过了,不必多管,她自作自受。太子问起,就说圣上那边发过话了,你们也没办法。” 仆从应是,朝远处摇了摇手。 朱绿芸绝境逢生,眼看就能跟着郑璧玉出宫,又被拖了回去,大起大落,满脸惶然,张口要叫人,宫人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巴,把人拖走了。 郑璧玉低头,闻荷叶散发出的微微发涩的清苦香气。 李仲虔肯定潜入城了,圣上布下天罗地网,要借李仲虔引来李瑶英,李玄贞不会坐视不管,父子几人不死不休,不知道最后鹿死谁手。 置身事外是最明智的做法。 她让人打听金吾卫最近有没有抓到什么可疑的人,宫中一片风平浪静,没有消息传出。 李德知道李仲虔在寻找暗杀他的机会,颁布旨意,初六那日会出席曲江的大宴。 郑璧玉叮嘱儿子,初六那天离李德远一点。 她数着日子,等着父子三人决出胜负。 到了初六那天,曲江人潮汹涌,分外热闹。金吾卫开道,文武百官簇拥,李德一袭黄色圆领常服,戴头巾,踏乌皮靴,出现在曲江的阁楼上,欢声雷动,乌泱泱的人群纷纷涌向曲江池畔,戍守的金吾卫被冲开一个小小的缺口。 郑璧玉搂着儿子,心不在焉,时不时环顾一圈,手心里出了汗。 忽地,火光冲天而起,和阁楼相邻的别院转瞬间便被熊熊火海吞噬,人群安静了片刻,掉头便跑,顿时人仰马翻,尖叫声四起。 郑璧玉带着儿子撤出帷帐,眼角余光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执剑扑向李德站立的地方,叹了口气。 这是个陷阱。 …… 曲江池地形开阔,不利于合围,但是金吾卫准备充分,很快平息了当日sao乱。 到底是谁刺杀李德,朝廷秘而不宣,只说贼首已经抓到,民间众说纷纭,有人猜是南楚余孽,有人猜是前朝死士,还有人说是北戎人。唯有朝中官员知道,那个熟悉的身影分明是离京几年的李仲虔。 李德抓到了人,立即发出诏令,要李瑶英进京。 诏书刚刚送出去,一道消息送回长安,满朝震惊。 李瑶英回来了,请求入京。 李德以为自己听错了:李瑶英无诏,怎么敢大张旗鼓回长安?她要救李仲虔,不是应该偷偷摸摸回来吗?而且她怎么回来得这么快?王庭君主呢? 他责问礼部官员,官员翻遍文书后发现,李德去年曾下诏命西军将领回京,当时她没有理会,她这次返回,说西域遥远,才收到诏令,所以并不算无诏,她路上必定隐瞒了身份,驿馆不知道她也在将领之列,没有察觉。至于王庭君主,应该没有同行,否则就是擅入了。 李德暗暗心惊,他派人拦截消息,封锁关卡,李瑶英竟然还是畅通无阻,回来得这么快! 好在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李瑶英果然救兄长心切,等不及昙摩王陪她还朝。 ☆、回京(修) 土润溽暑, 蝉虫嘶鸣,朱雀长街两侧, 槐榆浓阴匝地。 一轮旭日东升, 霞光万丈,晨晖泼洒而下, 隆隆的街鼓声从天街门楼响起,远远回荡开来,四面八方门楼钟鼓跟着奏响, 汇成一片磅礴海浪,惊天动地。 然而今天,比鼓声更响亮的,是鼎沸的人声。 朱雀大街万头攒动,人山人海。 文昭公主回京的消息, 让整个长安沸腾了起来。 百姓们涌出家门, 疯狂地奔向广场, 豪族子弟仕女,官员小吏,昔日爱慕公主容颜风采的五陵少年, 受过公主恩惠的平民,男女老少, 谁都不肯落于人后, 换上最鲜亮的衣裳,把长街挤得水泄不通。 “文昭公主是骑马还是乘车?她看不看得见我们?” “听说驸马是域外一个叫王庭的国家的君主,驸马是不是和公主一起回来了?” “我听说驸马以前是个出家人!是佛子!” “驸马面如冠玉, 谪仙般的人物,和公主天造地设!” 嘈杂的议论声中,洒扫过的长街尽头传来猎猎风响。 众人兴奋万分,扒着前面人的肩膀,踮起脚张望。 晨曦氤氲浮动,灰蒙蒙的影子从薄雾中走来。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面面迎风飘扬的旗帜,肃杀的黑色,凛冽的雪白,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文字,扛旗的士兵轻甲白袍,面容整肃。 众人愣住了。 这不是王庭旗帜,也不是西军旗帜。 那是一面面写满逝者姓名的引魂幡,幡旗缀有长长的飘带,飘带上也写满了字。 队伍一列挨着一列,源源不断,幡旗声响彻天地。 紧接着的是一阵辘辘的车马声,一辆辆大车跟在幡旗队后驶入门楼。 当众人看清楚大车上那一张张木牌是什么时,人群里此起彼落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凝重的气氛笼罩在广场上空。 杨迁、杨念乡一身铠甲,手持符节、舆图,走在马车旁,步履沉重,英挺的眉眼冷峻肃穆。 在他们身旁和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