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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模糊之中,怀璧觉察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轻轻唤了两声“阿璧,阿璧”。 36、第三十六章(三更) “阿璧,阿璧起来了,阿爹做了烩羊rou,你闻,多香!”妇人的手轻轻拍在怀璧身上。怀璧本只打算在床上歪一下,没想到就那么歪睡着了。 睁着惺忪的睡眼起来,鼻尖果然一股香煞人的rou香。 可那是她养大的小羊,就这么被爹爹宰杀了。怀璧方才就是为这事生着闷气,只是生着生着却睡了过去。 阿爹的烩羊rou在整个镇上都是一绝。 在还不会放羊的年纪,怀璧每回都大块朵颐,连手指都嘬干净,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可现下…… 羊rou再香,阿爹也是不对的! 怀璧半支着身子嗅了一下,立刻赌气般的躺了回去。 躺了片刻,又拿双手按住了鼻子。 闻不见闻不见,闻不见就不会受诱惑。 坐在床边的妇人一笑。朝在门边捧着碗rou、探了个头的大汉轻轻摆了摆手。 大汉缩了回去,自另一只铜盆中拿起一根烤的金黄锃亮的羊腿,递给跟前的男孩:“儿子,靠你了!” 男孩一只手还握着个木制的傀儡娃娃,乖巧地点了点头:“阿爹放心。”举着那羊腿进了屋。 “阿娘,meimei怎么还在睡?”男孩故意高声道:“meimei睡着,那这羊腿就我吃了!方才阿爹已经吃掉了一根,这一根我本想让给meimei,她不起来,我就自己吃了!” 怀璧从床上一坐而起:“阿爹怎么这样!他杀我小羊,还偷吃我羊腿!”素来家中烹羊,都会单留两条羊腿烤着吃,兄妹俩一人一根。 男孩作出一副不解的表情:“可是,那是你自己说不要吃的啊!” “我……”怀璧望着男孩手中金黄的羊腿,艰难地转开眼,因尽量不让那香气侵入鼻中,说话变得瓮声瓮气:“那……那也是他杀我羊在先!我养了这么久的羊,就被他杀了!”衬着她汹汹气势,显得有些好笑。 妇人抚着她的后脑,笑道:“可是羊儿养来本就是吃的呀。” “阿娘你怎么也这么说!”怀璧不满道:“那也是一条命,和我们一样!刀割在我的小羊身上,定然痛的要死!” 大汉趁机捧着盛满羊rou的铜盆进来,将铜盆往桌上一放,拊掌笑道:“没错!我们阿璧晓得怜悯众生了,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智慧,真不得了!” 屋内刹那盈满那羊rou的香气。怀璧眼角余光瞥见哥哥手中举着的羊腿,和桌面上铜盆里的羊rou,吞了吞口水。 大汉连忙道:“生气生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吃饱了再生阿爹的气……阿爹一会陪你去给那些小羊赔不是……” “如晦。”妇人见他嬉皮笑脸地和着稀泥,忍不住嗔怪了一声。转头见怀璧眸中透着灼灼的渴望之光,却强迫自己转过脸,道:“阿璧乖,吃点东西,你若是一点都不吃,那羊儿不是白死了……” 这句话却是一下子说动了怀璧。怀璧转过头,仰面看着阿娘,晶亮的眼底盈盈似有泪点。 妇人忙朝男孩使个眼色。男孩立刻会意,将手中的羊腿递过来:“meimei吃一口,别让那小羊儿白死了……” 怀璧抬眼看着自己的兄长,小手捏了捏,好半晌,终于在那最厚实的羊腿rou上狠狠撕咬下一块。 真香啊…… 大汉见她终于肯吃东西,松了口气,拖了张凳子,坐到床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怀璧一转头避过,往阿娘怀中钻。 大汉的手尴尬抬在半空,一转头,将就着似的在儿子头上捏了一把:“害,咱们爷儿俩费这么大半天工夫,还不过你娘一句话!” 怀璧从娘的怀中偷偷拿眼瞄了爹爹一眼。 见着他叹气的样子,心中微微动了动,然而一转念,又狠心别过去——不能这么容易原谅他! 一口羊rou在齿间嚼了两下,很快滚入腹中。怀璧确实有些饿了。 吃完这一口,怀璧又忍不住眼巴巴地盯住了哥哥手里的羊腿。 男孩连忙将羊腿递过来。怀璧却转过头:“哥哥你吃吧。阿爹吃了我的,这一个……是你的。”说着,却抵不住本能的召唤,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大汉一笑,一阵疾风似地踅出屋,又踅回来,手中赫然一条更大的羊腿骨,上面缀着金灿灿的、结实饱满的rou,献宝似的递到怀璧跟前:“阿爹怎么会抢阿璧的羊腿呢!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阿爹都要留给阿璧!” 怀璧仍不想这么轻易原谅他,然而望着那喷香的烤羊腿,咬了咬唇,还是一劈手夺了过来。 大汉从胡龇中绽开一个大笑。 怀璧啃着那羊腿,脑中却仍盘着许多困惑,仰头问:“阿娘,你说小羊要是知道我们养大了他,只是为了吃他,他会不会很难过?” 妇人未答,将目光投向自己丈夫,寻常这种问题怀璧都是缠着大汉“阿爹”前“阿爹”后问的。 大汉见怀璧眼中透出落寞,咧嘴一笑,眼看又要开始和稀泥。妇人却拿眼梢瞪他一眼。她知道怀璧早慧,素来主张莫以孩童言语诓骗她。 大汉微微一顿,许久,方闭了闭眼,露出一点若有所思,郑重道:“会。但它若知自己不为人食,便会落入山中野兽之口,便不会了。” “它若不为家畜,只能流落山间。你不杀它,它也一样会被虎狼咬死。” “要么安居家宅,过几年平淡安稳日子;要么流落山间,朝不保夕,可能一个低头吃草的瞬间,就被野狼咬破喉管……阿璧,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 “阿璧,其实世间生灵莫不如此,一心寻求庇护的,不过落为人食。要想不为人食,只能像山中野兽一样饱一餐、饿一顿,时时警醒,躲着比你强大的恶兽,或扑上去与之拼命。” “要当个野兽,就要像野兽一样强大,忍受野兽的痛苦。” “……” “……” “……” “阿璧,是你,你怎么选?” 怀璧从梦中惊醒,天边仍是一片墨色,自那扇轩窗望过去,可以望见一颗明亮的启明星。屋内有淡淡的月光洒入,破晓前半蓝半灰的一点浅浅的亮似冷兵器的光。 头顶的帐子是浅青色的,帐帘边挂着的两支勾子似竹节,此外别无一点装饰。 整间屋子十分清简,书案上除了必要的文房之物,一片坚壁清野。 如他的人一般。 这是苏晏的寝房。 初醒的混沌渐渐散去,怀璧的五感慢慢回到身上。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前还坐着一个人,头微微垂着。 而自己的手,正被他握在手心。 心头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慢慢浮上来,许是为这种感觉所催动,肩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