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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六诏统一后,南诏王仗着有圣朝撑腰,早就按甲休兵,却年年厚着脸皮从圣朝要银子,确如水蛭一般贪婪。再说,若真的到了那一天,咱们在蒙舍养的私兵,难道还比不过南诏王的大军?” 南诏未统一前共有六诏,各部落的人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南诏王统一六诏后,有些小部落不愿归顺南诏受制于人,举族躲到深山里,继续过以前的日子,蒙舍便是其中一个部落。但想过逍遥日子,手里得有兵马,这几年安莲多次深入南诏,与蒙舍首领约定,由他支助蒙舍部屯兵养马,条件便是在他需要时,这些兵马必须听从他的调遣。 李飞麟的封邑上纳的租赋,大多用在养这些私兵上,最近一年多,安莲偷偷帮太子寻龙须,狠狠敲了他几笔,这些银子也悉数用于屯兵养马了。 安莲左右看了一眼,见四周没人,这才道:“那怎么一样?私下养兵本就是死罪,是见不得人的事。事情若能顺利自然是好,但万一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天,南诏的大军大可光明正大打着清军侧的名义,出师有名,成事后不落人口实。至于那些私兵,非万不得已,否则动用不得。” 道理李飞麟自然懂的,真到那一天,突然冒出那么多私兵来,无异于昭告天下,我早就处心积累谋着这一天了。他心中烦闷,只沉默着不作声。 安莲又道:“我早就说过,靖王此人不简单,殿下和蓝珠郡主的婚事事在必行,他在此时怂恿皇上削减南诏帑银,就是害怕殿下羽翼渐丰,先下手为强。” 李飞麟有些不以为然,“你想得太多了吧?父皇平时虽器重他,但总不至于连皇位也要传给他,他做这些无谓之事做什么?” 安莲冷笑一声,“非我想得太多,而是殿下想得太简单了。皇后和太子与他不和,并非没有原因,再说,就算皇上没有此意,难保靖王没那个心思。总之,此人不可不防。” 李飞麟剑眉微蹙,再不言语,大踏步走了。 自从前几日下了几场秋雨,这天一下变冷了,尤其入夜后,山风呼啸而过,吹得树干呼啦啦地一阵摇摆,叶子簌簌往下掉,光听那声音便觉得凉飕飕的。 今晚又是春晖当值,缩着脖子站在书房门口,眼睛被风吹得直发涩,他正想着下值后得喝上两杯驱驱寒,忽见远处有人提着灯笼往这边来,这么晚了,莫非又是冬生那小子?今晚倒是提着灯来了。他眯着眼又看了两眼,这才发觉提灯的是秋水,后面还跟着一女子,裙裾飘飘,身姿苗条,竟然是靖王妃。稀客……他忙上前见礼。 秋水问王爷呢,春晖犹豫了一下,之前寒柏匆匆自长安赶来,这会在里头显然是有要事向王爷禀报,不好进去打扰。可转念一想,王爷最近对王妃的态度和以前千差万别,再说,这可是王妃第一次主动来找王爷,要是换了冬生那小子,定是第一时间请王妃进去。 于是他马上恭敬道:“王妃请稍候,小的这就去禀报。” 果然,靖王一听是王妃来了,颇感意外,马上便说有请。他心里十分得意,寒柏一出来,便躬身请王妃进去。 步云夕却没马上进去,朝秋水道:“你先回去,我有事和王爷说。” 秋水迟疑着道:“您记得回去的路吗?” 春晖正想趁机表现一下,抢着道:“不打紧,一会小的送王妃回去。” 没想到步云夕朝他笑了笑,“我认得路,你也退下吧。” 说罢转身进了屋,将房门关上了,让春晖好生没趣。 偌大的书房,只点了一盏羊角小灯,灯火羸弱,让人有种昏昏欲睡之感,李谏就坐在长案前,案边蹲着一只一尺来高的玉狻猊,嘴里吐着袅袅细烟,那味道正是步云夕肘上香囊的香味。 “云笙,你来了。”怕她不习惯这幽暗的灯火,李谏提起袖子,将长案另一端的羊角灯也点亮了,一边说,一边将案上的一卷画轴卷起,放入案边的书筒子里,“你才刚病好,不宜吹风,有事怎么不让秋水传话?” 她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熟悉的香味让她感到亲切,也有些歉疚,“有些话,还是我亲自说的好。” 他微感诧异,“哦?如此看来,必是重要的事了。” 步云夕在长案前坐下,默默打量了他几眼,他应是才梳洗过不久,却因有要事临时来了书房,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月白缎袍,长发也未干透,半束半披垂在肩上,举手之间无不透着一股慵懒从容,柔和的灯火映在他脸上,似璞玉般无瑕。 “我其实不是裴云笙,骗了你这么久,实在抱歉。” 书房里有片刻的静谧。 步云夕在来的路上,设想过好几种情景,他或许会震惊、会怀疑、会愤怒,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只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 “所以,你是来道别的?” “道别。”她也看着他,诚恳地道:“同时也有个不情之请。” 他似乎有点好奇,“你说。” “你大婚当天,真正的裴云笙已不幸死于流矢,我当时为躲避追杀,恰巧躲了上她的花轿子,素音是裴云笙的陪嫁丫鬟,一家十多口的活路都栓在她身上。我为了活命,她为了家人,于是一拍即合,在她的掩饰下,我成了裴云笙,躲进靖王府过了一段安逸日子。我问过素音是否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许是因为担心家人,她希望继续留在靖王府。她当日那么做也是出于无奈,我想请你……善待她。” 他只沉默须臾,便道了声好。 这简单的一个好字,胜过任何承诺,她知道他会信守诺言。 她朝他笑笑,“裴太妃那儿……我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对于裴太妃,她是真的感到内疚和遗憾,但愿她知道真相后,不要过于难过。 他也笑了笑,“不必担心,此事交给我,我会向她解释。” 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并非不想透露,只是步云夕这三个字,至今仍挂在朝廷的通缉榜上,告诉了他,只会让他为难,不提也罢,反正今晚过后,两人再无瓜葛。该说的已说了,一时无话,两人皆垂下眸子。 良久…… 他问:“什么时候走?” 她答:“明日一早。” 他点点头,再次道声好。 她起身,他送她到书房门口,“那匹乌孙宝马,便送你了,就当留个念想吧。它叫追云,我也请你……善待它。” 许是想起它右臀上的那一小块胎记,两人同时莞尔一笑。 “如此,多谢了。” 书房外已无下人,李谏将秋水挂在壁上的灯笼摘下,递给步云夕,“保重。” 步云夕接过,也道了声保重。 山风卷起她的裙裾,也吹得她手中灯笼摇摇晃晃。一群小咬围聚在她的裙边,追逐着灯笼的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