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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房,住下了,还要了许多酒菜送到房里。”“把房间换到他隔壁。”霍震烨并不意外,不论是谁要害他,总得露出形迹,他晃着步子上楼去,倒要看看,这人还有什么后招。白准一时走不成,要了间临江套房,把礼查饭店有名的菜色全点了一遍。霍震烨在白准门口站定,看着服务生进进出出,窗边圆桌摆满了各色蛋糕西点,眉头一挑,这人倒会享受。他打开隔壁的房门,对跟着他的陈三说:“我就在房里哪有不去,你们歇着去吧,吃的喝的,都算在我帐上。”陈三笑得见牙不见眼:“七少只管休息,再委屈您几天,事情就快结了。”在霍震烨这里拿不到口供,巡捕房有的是办法让柳大认罪,柳大骨头再硬,也硬不过铁皮鞭子。要不是这案子被记者捅了出去,闹得沪上哗然,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悄没声息的也就办完了。霍震烨闻言目色一冷,他关上房门,转身在房间里仔细察看。床单被子都是新的,窗户大开,在房内就能听见远处码头的船鸣声,不管是谁在什么时候下了什么药让他产生幻觉,经过挥发,这药也该失效了。可他怎么还能闻见血腥味?今天的饮食他也异常小心,跟巡警们一起吃,别人碰过的菜他才碰,服务生端来的茶水咖啡,他一口都没喝。霍震烨按了按西装内袋的□□,拉过张椅子坐在窗边,不食不饮,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人还能有什么下药的途径。比起霍震烨,白准可舒服多了,他给自己叫了一桌菜,每样都尝了尝鲜。菜做的不如萃华楼天香楼,西点味道倒不错,白准手里托着瓷碟,把蛋糕上的奶油刮下来,一口吃掉。阿秀坐在他对面,她不用吃东西,可也学着白准的样子,捧着小碟子,用银叉送到嘴边,她还学会了斜坐,从旗袍开叉处露出雪白的一截腿来。咖啡厅里的女人们就是这样坐的。阿秀落地才刚一年,按人的算法才一岁,虽有人形,心智还似孩童,看她像人那样学东西,白准颇觉有趣。等阿秀玩够了,白准就从袖中取出黄符,递给阿秀:“把这个贴到门上去。”王秋芳知道他的存在,就不敢再来找霍震烨,白准隐藏行踪,等她来了,将她捉住送去该去的地方。子夜时分,套房里的西洋座钟“哐哐”敲响,霍震烨猛然睁开眼,晃了晃脑袋醒神,怎么竟睡着了。房内的窗还大开着,黄浦江的夜风灌进来,江风带着一股水腥气,霍震烨看白纱窗帘飞扬鼓动,走到窗边,想将窗户关上。窗外隐隐传来舞乐声,霍震烨骤然清醒。金丹桂死的那天夜里,也有舞乐声,她死之后,礼查饭店的住客走了一半,楼下的舞场歌厅都暂时关停,哪还有乐声。这又是个梦。霍震烨意识到这点,但他并没能醒过来,听见套房内传来“吱呀”声响,迈步走了过去。门内无灯无火,借着一点月色,约莫能瞧出四柱床的形状,床上帐幔低垂,里面一双身影交-缠。这个景象,他昨夜就梦见过了。霍震烨靠在门框上,摸了摸西装口袋,从里面掏出个银烟盒,捡出支烟来,点燃一支,吸上一口。悠悠然吐了个烟圈,等床上这场戏何时演完。帐中传来男人喘息的说话声:“你跟我走,我有钱了,足够咱们离开上海,安生过日子。”“吱呀”声短暂的停顿一下,女人尖叫一声:“你不是霍七少?”知道认错了人,可两人都在紧要关头,缠着彼此不放,男人说道:“我这辈子都待你好,咱们生生死死都不分开。”霍震烨挑了挑眉头,夹着烟的手搁到一边,昨夜可没有这一出。女人“啪”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呜咽两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男人正欢腾,被打也不恼怒:“我看见你给听差小费,买通他给你开门了。”金丹桂被当面戳穿,可她毫不羞愧,又想推开柳大,又舍不得这时推开他:“我说过了,咱们快活归快活,要我跟了你,你养得起我吗?”声音终于停歇,金丹桂拉开了台灯。霍震烨借着那点光明看清床上的人,金丹桂靠在软枕上,她脸上红晕未褪,满面怒意的看向柳大:“你赶紧滚蛋,别坏老娘的好事!”竟然还想继续留下等霍震烨。霍震烨抖抖香烟灰,烟灰细簇簇掉在地毯上,难道他参加酒会的时候,特别像个冤大头?柳大半跪着,他声音里带点哀求:“我真的有钱了,这钱够你花销,你不必讨好公子哥儿,也不必再陪人跳舞,咱们离开上海。”金丹桂翻了个白眼:“有钱了?你见过几个钱,就敢说自己有钱了?”她合拢身上的蕾丝睡裙:“你知不知道霍七少是什么身家?一两千的现大洋,他随手就花了,你一个跑码头耍把戏的,下辈子重新投胎也赶不上。”霍震烨一支烟抽完,又点一支烟,若非在梦中,他还真想跟金丹桂说上一声,他这个胎投的也不怎么好。柳大沉默片刻,咬牙说道:“一箱小黄鱼,够不够你跟我走?”金丹桂本来眼睛撇在别处,听见“小黄鱼”扭过头,上下扫了柳大一眼:“你哪来的金条?”“你就说够不够?”“万一你骗我呢?”金丹桂反而有几分相信了,柳大这毛头小子,还从没跟她放过这种狠话,难道他真有钱了?柳大笑了:“我知道你不信。”他拿出个小匣子,递到金丹桂面前。盖子一开,金丹桂就倒抽一口气,里面是一对金刚石的耳环,指甲盖那么大颗,一点灯火就熠熠生辉。金丹桂的眼睛盯在金钢石上拨不出来,哪个客人也没待她这样大方过,这一对比苏曼丽的那对还更大更剔透,她一直都想这么一付钻石耳环。“这样的东西我还有许多,你跟着我,都是你的。”金丹桂托着耳环,眉开眼笑,身子挨靠过去,胳膊碰一碰柳大的胸膛:“这是哪儿来的?”柳大一顿:“这是……这是我师父给我的,你放心,没人会追查来路。”金丹桂知道他有个定了亲的师姐,也知道柳大是什么古彩门的传人,可她从没当回事,此时一听,猜也猜到东西是他师父给女儿的嫁妆。可她掌心一拢,把这对耳环攥在手心里,轻刮柳大的背脊,娇滴滴道:“你待我可真好。”柳大被她一抚,又醉三分:“你跟着我,都是你的。”金丹桂娇声轻笑,从床上起来,走到桌边给柳大倒了杯酒,两人共饮,房内又一次响起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