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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来,不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他该怎么办?现在人好端端的在自己跟前,张淙才敢盯着晏江何寻思。若是没这么好运,只要晏江何回来,不管他什么样,缺胳膊断腿,残废了,瘫痪了,什么样都无所谓。张淙都可以陪着晏江何,照顾晏江何,一辈子到头,再去阎王跟前下跪磕头,卖肝卖肾与恶魔做交换,空留一颗心,来乞求下辈子。若是晏江何回不来。若是晏江何就这么离开他。他要留下来接住晏江何的一切。他偏要做一个丧天理的强盗。他会穿晏江何的衣服,开晏江何的车,住晏江何的房子,睡晏江何的床……他要掠夺晏江何存在过的一切,不会允许晏江何在他生命里消失。他会从北京回来,再哪也不去。他会照顾晏涛和周平楠,为二老养老送终。他会宠着宁杭杭。他会去Azure喝酒,就像晏江何那样。他会送晏来财去宠天下洗澡剪毛,用晏江何的VIP金卡结账。他会给晏美瞳买漂亮的衣服,买娇嫩的花朵戴在猫耳朵上。他还会一年四季按照冷热给晏美瞳换审美花哨的猫窝。还有,给自己买手机壳……他会做好多事。好多关于“晏江何”那样的事。他都会做好,像晏江何还在一样好。他不需要再有别的未来。他连猫狗都具象化得那么清楚。可他没有晏江何。这要多难啊?这太难了。太难了。张淙寻思寻思,呼吸道疼得剧烈,好像恶化的伤口,被捣/捅,流出酸涩的脓水。然后连同他的鼻腔,眼睛,都疼了起来。张淙的鼻子不透气了,他不得不将双唇撕开一个缝,用来呼吸。晏江何这一觉睡了大概两个多小时。他张开眼睛,第一眼看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他迷瞪地去望棚顶的灯,大脑空白过后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张淙的药吃没吃?”晏江何伸手搓了把脸,后背一阵酸痛。他听见自己身侧有些轻细的声响,便扭头去看。这一看晏江何彻底怔住了。晏江何感到一股热流,从头到脚,一瞬间便将他浑身撞了个遍,五脏六腑全撞毁了。晏江何僵在床上,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眼里有张淙,张淙就躺在他对面。张淙也一眨不眨看着晏江何。只是张淙的眼眶鼻尖都是通红的。他的眼底有血红的血丝,眼泪从他的一只眼睛流出来,流进了另一只眼睛,变得更沉重,再坠湿软绵绵的枕头。张淙哭了。张淙那一身贱骨头,从来没认过屈。晏江何的记忆中,张淙不啻是遭受折磨。他曾经多少次那么绝望那么悲伤,晏江何都从没见过他掉一滴眼泪。他少年时代的荒丘,早已干涸到半滴苦水都找不见。可现在,张淙静静躺着,面对他。竟然哭了。那眼泪止不住地流。张淙现在脆弱不堪地哭了。晏江何转过身,想伸手碰一下张淙的脸:“你......”张淙的眼睛总算眨了一下。这一眨,又有大滴的泪水被挤出眼眶。张淙压抑着不肯出声,因为呼吸不畅,胸口剧烈起伏。他下意识扭过头要躲,不想让晏江何看见他的脸。晏江何赶快伸出手,他去捏张淙的下巴,手指尖在打颤:“你转过来我看看。”张淙被晏江何扳着下巴拧回头。晏江何愣愣地看着张淙眼泪八叉的一张花脸,一时间连泪水都不敢替他擦。晏江何轻声问:“心肝儿,你怎么成哭包了?”张淙将唇角崩紧,脖颈和额角的青筋早已暴了出来。“这不都没事了吗?”晏江何凑过去,用额头蹭了蹭张淙的额头,“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是好好在这儿吗?”晏江何:“你又自己胡思乱想什么了?怎么想着想着还哭了?”张淙胸腔里抑制着抽搐,他猛地抬起手,一把掐住了晏江何的肩头。晏江何上身没穿衣服,这一下好悬没直接让张淙给肩头的皮抠掉。但他顾及不得了。晏江何仔仔细细看张淙,抬手摸了一手眼泪。晏江何难受得不如亲自给自己上绞刑。他想说好听的哄人,却给自己哄出一嘴的苦味:“让哥舔一口尝尝,眼泪是不是甜的?”晏江何靠近,张淙闭了下眼睛。晏江何吻在张淙眼睛上,唇缝抿过张淙湿漉漉的睫毛,舌尖舔到泪水。晏江何又说:“咸的,齁儿死人了。”张淙吸了下鼻子,一把捞过晏江何的腰,紧接着一头拱进了晏江何怀里。晏江何笑不出来,嘴角勉强牵起,用来哄张淙的弧度彻底压趴了。晏江何伸手捏了捏张淙的后脖颈,又一下一下去抓张淙的后脑勺,由着张淙将滚热的眼泪鼻涕一起糊去自己胸口。张淙闷头哭,抵在晏江何心口压迫着爆发,似乎要将一辈子的痛苦都哭干净。包括过去积攒的,现在承担的,也包括未来预支的。他本来就嗓子哑,这又憋着哭,开口说话比撕心裂肺难受百辙。张淙的声音粗砺暗哑,渗透最极端的恐惧,像是穷途末路后脱力的嘶吼,他从又苦又咸的唇齿中抖出了一声:“晏江何。”晏江何的呼吸都停了。晏江何劫后余生不过二十个小时,却又最近距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崩溃。大巴车翻倒的巨响,乘客声嘶力竭的哭喊,黑夜,大雪,冰冷的等待。都没有带给他如此的震撼。这是张淙?这是他的张淙。晏江何用指腹搓着张淙的头皮,不断地重复着:“我在。我在这,不怕了。我们不怕了。乖,不怕了。”晏江何亲了亲张淙的发顶,他居然也有技穷的一天,不知怎么哄怀里的大男孩才好。最后竟掏出对付宁杭杭那套来嘴瓢:“乖,亲一亲就不怕了,哥抱着你,不怕。”晏江何同时将张淙紧紧圈在怀里。他的反应似乎让张淙的慌乱更剧烈地发酵了起来。张淙更委屈了,他死死勒着晏江何的腰,又将晏江何的伤勒疼了。张淙那么高大结实的身体,这会儿竟然缩成了一个可笑的球,死命往晏江何怀里钻。他成了一个无依无靠,孤独害怕的小孩子。他的悲伤是那么那么大。晏江何胸口被张淙埋汰得脏兮兮,胸腔内部又一次一次荡响张淙遏抑的哭声。晏江何被张淙闹得疼断气,嘴上却从未如此轻柔地说过话:“乖,不怕了。”……平凡人张淙这一顿哭了许久才安生下来,晏江何的后背早已被他箍得没知觉了。晏江何低头往怀里望了望,张淙的鼻尖还是红的,眼尾也是红的。那红色渐淡,像极为细腻的红胭脂,点晕在张淙苍白的冷色皮肤上。张淙漆黑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