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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老头子呢,嘴上生了一大把胡子,别扭死了。” 凌君毅道:“那你要装扮成什么佯于的人呢?” 方如苹道:“自然还是年轻相公,只要看起来不像我就成了。” 凌君毅道:“要俊些,还是要丑些?” 方如苹脸上微微一红道:“自然要俊一些了,扮成丑八怪,自己看了也不舒服。” 凌君毅点点头笑道:“好兄弟,你只管放心,我会给你扮成天下最美的美男子,我知道姑娘家都喜欢俊俏的。” 方如苹不依道:“大哥,你又取笑我了。” 凌君毅道:“好了,我们走吧。” 方如苹道:“好,咱们走。” 当先出了房门,两人会过帐离店,策马徐行,出了南门,走没多远,山脚下恰好有一处密林。凌君毅招呼方如苹下马,拴好马匹找了一个隐僻所在,开始替方如苹易容。前后不过盏茶工夫,方如苹便另外换了一副面貌,虽然还是青衫少年,却变得长眉人鬓,朗目如星,唇红齿自,脸如傅粉,美俏犹胜于前。方如苹从凌君毅手中接过小铜镜,左照右照,喜不自胜,娇笑道:“大哥,你这手本领真了不起,几时教给我好不好?” 凌君毅道:“这个容易,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有两天的时间,就可学会了。” 方如苹娇靥一红,说道:“我笨死了。” 凌君毅逍:“只是有一点,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就学得会的。” 方如苹道:“哪一点?” 凌君毅道:“声音,你学会了易容,还得改变声音,不然,你一开口就会被人家听出来了。” 方如苹道:“那要多少时间?” 凌君毅道:“少则一年半截,多则三年。” 方如苹道:“太长啦,我只要学会易容就好了,大哥,从明天起,你就教我,好不好?” 凌君毅笑道:“好是好,不过要拜师父。” 方如苹白了他一眼,道:“我叫你大哥还不够?” 凌君毅道:“你以前不是叫我凌大叔么?” 方如苹娇嗅道:“你还说呢!那是你存心占我便宜,扮着乡巴佬骗人。” 两人走出树林,纵身上马,继续赶路,未牌时光便已抵达桐城。方如苹似是对城中街道十分熟悉,她一马当先,领着凌君毅穿过两条横街,折人东大街,伸手指指一家茶楼,说道:“大哥,时间还早,我们就在这里喝杯茶休息休息好么?” 凌君毅点点头道:“好吧,这家茶馆倒是不小。” 方如苹低低的道:“这里我和表姐一起来过,楼上雅座,甚是清静。” 凌君毅道:“你们真是两个野丫头,茶馆酒肆,竟也敢来?” 方如苹「咭」的笑道:“我和表姐也是扮作两个读书相公才上去的。” 凌君毅道:“有没有给人家看出来?” 方如苹道:“才没有呢。” 两人策马徐行,已经到得茶楼门前,早有茶楼伙汁迎了上来,替两人拢住马头,含笑道:“二位公子,请到楼上雅座。” 两人上得楼来,方如苹走到靠北一排临街的座头,说道:“我们上次来,就是坐在这里的。” 凌君毅在她对面坐下,目光一抬,看到对街上有一家五间门面的绸缎店,金字招牌上,赫然写着:「德丰裕绸缎庄」六个大字。茶博士问过两人要什么茶,便自退去。 凌君毅笑道:“兄弟,你找的座位不错啊。” 方如苹得意地笑道:“上次我和表姐一起来,就是到德丰裕替舅母挑衣料来的,结果我们每人都买了一套男装,回到客栈,就换了衣衫,出去逛街。” 凌君毅道:“难怪你对这里街道很熟呢。” 茶博士替两人冲了茶,又送上一盘瓜子。方如苹伸手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用银牙磕着,一边说道:“大哥,这里的街道,我要比你熟,等一会,那买五匹天青杭纺的人,由我来跟踪。” 凌君毅笑了笑道:“好吧。” 方如苹挑挑柳眉,喜孜孜地道:“大哥,我们说好了,你可要在这里等我啊。” 凌君毅道:“你去了,我自然在这里等你。” 楼上雅座,就有这点好处,喝茶的人,都是文质彬彬,有的品茗谈诗,有的磕着瓜子下棋。诺大一座楼厅,静悄悄的,绝无半点喧哗,和楼下乱烘烘的情形,大不相同。就在此时,从楼梯口定上一个人来。这人头戴瓜皮帽,身穿青布长衫,肩头背着一只朱漆小箱,嘴上留两撇胡子,看去约有五十来岁。像是走江湖的郎中,也有些像珠宝商人。他上得楼来,目光迅速一扫,就朝凌君毅与方如苹两人座位右首一张临窗的空座走了过来,把朱漆小箱往桌上一放,摸着胡子,靠着窗栏坐下。 茶博士跟着过来,含笑招呼道:“客宫要什么茶?” “香片。”瓜皮帽老头两眼望了对街德丰裕绸缎庄一眼,随口说了这两个字。 凌君毅早就看到他了,趁茶博士和他说话之时,悄悄说道:“兄弟,从此时起,你莫要再说那件事了。” 方如苹听得一怔,回头望望瓜皮帽老头,但她看到的只是瓜皮帽老头的背影,忍不住凑近了些,轻声问道:“这人是谁?” 凌君毅朝她摇头示意,改以「传音入密」说道:“待会我再告诉你。” 方如苹听到耳边像蚊子叫的声音,而每个字都十分清楚,心知大哥是以「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但自己功力不足,没学过「传音入密」的功夫,心中暗暗忖道:“看来大哥一身修为,不在舅舅之下呢?” 凌君毅喝了口茶,笑道:“兄弟,听说你表姐生得很美,你倒说说看,她究竟有多美?” 方如苹撇撇嘴,轻哼道:“你管她有多美?你不是已经有了……”忽然住口不说下去。 凌君毅道:“我有了什么?”眼睛望着方如苹,轻「哦」一声,笑道:“我有了一个表妹。” 方如苹双颊飞红,啐道:“才不呢,我说的是干jiejie。”她说得高兴,不觉露出两排整齐晶莹的贝齿,赶忙伸手抿了抿嘴。 凌君毅笑道:“兄弟,你又忘了。” 方如苹「啊」了一声,放下手来,依然轻声笑道:“有一天,你看到我表姐,准会头晕。” 凌君毅逍:“兄弟休得取笑,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 方如苹道:“爱美,人之常情,你看了娇艳美丽的花朵,你会不喜欢么?” 正说着之间,忽听大街上传来一阵得得蹄声,只听蹄声之杂沓,就可知道少说也有四五匹马。凌君毅、方如苹不约而同地朝街上望去。但见五匹健马,从长街缓缓驰来。当先一匹马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浓眉鹞目的紫脸老者。身穿蓝布长袍,头上也戴着一顶瓜皮小帽,唇上蓄着八字胡子,面情严肃,策马行来,甚是气派。这人后面,四匹马上,四名身穿天青劲装的汉子,腰跨单刀,看去雄纠纠,气昂昂。五匹马走成一路,自然地使人猜想那个蓄着八字胡的紫脸老者,准是哪-个大衙门里出来的师爷。 方如苹一眼看到马上的紫脸老者,不觉口齿微微动了一下。紫脸老者一马当先,到得德丰裕绸缎庄门前,便自停马。他这一停了马,后面四匹马的汉子,立时也一跃下马,其中两名汉子慌忙趋上前来,一名汉子替紫脸老者拢住了马头,另一个立即伸手去扶。紫脸老者这才缓缓跨下马来,极明显,德丰裕绸缎庄来了大主顾。一刹那间,缎绸庄里的伙计、帐房,全都迎了出来,像众星拱月一般,把紫脸老者迎了进去。凌君毅、方如苹已对紫脸老者注意上了,他们隔着一条大街,凭窗眺望,德丰裕店堂中的动静,自然看得十分清楚。 绸缎庄里的帐房先生把紫脸老者让进店堂,好不殷勤,连声说着:“请坐。” 紫脸老者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在一张紫擅八仙桌的上首,坐了下来。只见一名伙计恭敬地端上香茗,另一名伙计立即捧上白铜水烟袋。紫脸老者取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就回过头来,跟帐房先生说了几句。帐房先生弯着腰,连连陪笑应「是」,接着转过身向伙计们一阵吩咐。几名伙计立时着了忙,纷纷从陈列橱中,每人棒出几匹绫罗绸缎,送到紫脸老者面前。紫脸老者仔细挑选了一番,才朝帐房先生指指其中几匹,颔首示可。 伙计们就把几匹选剩下的,一齐送上柜去。紫脸老者又朝帐房先生说了几句,意思好像还要别的绸缎。帐房先生连连哈腰,亲自指挥伙计,打开柜门取出五匹天青杭纺,由伙计捧出店门,交与劲装汉子,先行在马上捆好。方如苹看到伙计捧出五匹天青杭纺,口中几乎「啊」出声来。在这同时,他们右首桌上,凭窗喝茶的那位瓜皮帽老头,掏出几枚铜钱,往桌上一放,背起朱漆小箱,匆匆下楼而去。 方如苹看他走得匆忙,立即低声问道:“大哥,你说这人是谁?” 凌君毅目光迅速向四周一扫,才低声道:“他就是送「珍珠令」来头盘小辫的老头,只是他今天戴了-顶瓜皮帽。” 方如苹「啊」了一声道:“他匆匆下楼,那是送东西去了?” 凌君毅道:“五匹天青杭纺,捆在门口马上,这再显眼也没有了,他自然得把东西送去。” 这几句话的功夫,那瓜皮帽老头已经穿过大街,径直向德丰绸缎庄里走去。 只见一名伙计迎着他招呼,这自然含有不让他乱闯之意。瓜皮帽老头朝伙计连连陪笑,一面背着身子指指紫脸老者,低声说了几句话,意思好像是说:“我是替那位送东西的。” 这回伙计向他歉然点头,抬抬手,说着:“你老请。” 瓜皮帽老头捧着朱漆小箱,跨进店堂,就朝紫脸老者哈腰请安。紫脸老者只略微颔首,目光一抬,向他问了一句甚么。瓜皮帽老头堆着一脸掐笑,巴结地走上前去,然后把朱漆小箱往桌上一放,随身取出一个锁匙,打开铜锁,开启箱盖,伸手从箱内取出几串珍珠项链,凤钦,珠花,裴翠手镯和几个小巧精致的锦盒,一件件恭敬地放到紫脸老者面前,一面不时地陪笑说着话。那颗「珍珠令」,敢情就装在锦盒之中。紫脸老者随手挑了七八件,其中就有两件是用锦盒装的,然后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交给瓜皮帽老头。瓜皮帽老头满心欢喜地接过银票,收起来漆木箱,千思万谢地退了出来,匆匆朝街上走去。这时德丰裕的伙计们,已把另外几匹上等绸缎包扎妥当,送了出来,交给劲装汉子,装上马背。 方如苹急急说道:“大哥,我们快走。” 两人会了茶钱,匆匆下楼,小伙计立时替两人牵过马匹。方如苹赏了他一串制钱,翻身上马,当先朝街上驰去。凌君毅原先只当她要追瓜皮帽老头,因为紫脸老者给了瓜皮帽老头一张银票,看看是哪家银号的,就不难查出紫脸老者的来历,但此刻他发现自己的猜想,根本不对,方如苹追的并不是瓜皮帽老头,她压根儿不是追人。 北门外,是一条石板路,看情形,本来就不是官道大路,行旅不多,两匹马一口气奔驰出四五里路。方如苹就舍了石板路,折人一条小径。这时已是黄昏时候,夕阳衔山,群鸟投林,远处山麓间,烟树苍茫,升起缕缕炊烟。 凌君毅心头觉得奇怪,他耐心再好,此刻也有些忍耐不住,一夹马腹,催马冲了上去,赶上方如苹马头,何渲:“兄弟,你究竟要到哪里去呀?” 方如苹回头朝他神秘一笑,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凌君毅道:“那是什么人?” 方如苹咭地笑道:“见了他,我自会给大哥引见。” 凌君毅道:“这人和咱们此行有关么?” 方如苹一面不住地催马,-面答道:“大哥不用多问,到时自会知道。”她还是不肯说,那是故意放刁。 凌君毅皱皱眉锋,不再多言。两人坐下马匹,是四川唐门千挑百选的骏马,脚程极快,不大工夫已经奔行了一二十里路程。这一带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长松修竹,景物如画!凌君毅突然心头一动,想起金老爷子曾和自己提起过的「龙眠山庄」就在桐城西北。此处莫非就是龙眠山庄了?前面的方如苹到了一座山脚下,忽然一带马头,奔驰之势,立时缓了下来,她轻轻跃下马背,牵着马匹,朝一处浓密的树林中走去。 凌君毅跟着下马,问道:“到了么?” 方如苹道:“还没有,我们先把马匹藏好了再说。” 凌君毅道:“咱们可是要去龙眠山庄?” 方如苹惊奇地道:“大哥如何知道的?” 凌君毅道:“我只是猜想罢了,这里是龙眠山,除了龙眠山庄,还到哪里去?” “嗯。”方如苹口中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只是牵着马匹,往林中走去。 这是一片浓密的松林,两人把马匹拴好,凌君毅凝重他说道:“兄弟,龙眠山庄的人,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据说庄主潜龙祝文华,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还精擅机关消息和毒药暗器,你不可任性胡来。” 方如苹道:“大哥只管放心,我们又不去招惹他们。” 凌君毅追问道:“那你究竟要去找谁?” 方如苹道:“大哥跟我来就是了。”她还是不肯明说。 凌君毅道:“好吧。”当下仍由方如苹领先,翻上小山,但见层峦拱峙,碧林千树,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大路,直达一座庄院,看来相距还有一里来路。此时天色已黑,远远望去,只能看到庄院黑压压的一片,似是覆盖甚广,那自然就是「龙眠山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