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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晚上,张蔚岚拎着一管药膏,给小欢上药。这丫头后背上起了一片痱子,指不定多痒多疼,张蔚岚用棉棒一点点给她涂,涂得胳膊都酸了。涂完药,张蔚岚让小欢给后背的衣服拉好。小欢现在这个年纪,对他来说已经是个极点。再过个两三年,四五年,小欢要是后背又起痱子,他根本不可能给小欢抹药膏。除了这个,其实还有很多。男女终归不一样。以前张蔚岚不用担心这些,因为还有严卉婉,还有钟姵,可现在没有了。他望了眼钟宁家紧闭的门窗——钟家对他,到如今已经仁至义尽。她们再也不会多管他,他知道。原来......去他妈的“独立”,去他妈的“坚强”,他不过是打着自负的旗号,在依靠他们罢了。他依靠钟宁,依靠钟姵,依靠严卉婉。他哪有片刻真正站起来过?都是假的。可惜那些“依靠”彻底抛弃了他,他现在什么都不是,真正的,成了个孤独绝望的胆小鬼。张蔚岚去厕所洗了把脸,夏天的井水被太阳晒温,扑到脸上也不是很凉,起不到任何清醒的作用。张蔚岚挂了一脸水珠,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漆黑的瞳孔里扎满该死的愤怒。他好像正瞪着一只丑陋的怪物。一只丑陋到不该存在的怪物。第69章逃吧,做一个胆小鬼第二天一早,连早饭都还没吃,张蔚岚将医生开的药膏塞进小欢裤兜里,问她:“知道你舅妈住哪吗?”小欢顿了一下,低头看鼓鼓囊囊的兜:“知道。”舅妈昨晚打电话告诉她了,说是住在商业街最好的那家酒店,还说今天中午要接她一起吃午饭。小欢抿着嘴,犹豫半晌,对张蔚岚说:“舅妈说中午想带我吃饭。”她又想了想,感到有点后悔,总觉得不该和她哥说这句,于是准备再说:“但我不想去,我想在家和你一起吃。”可惜张蔚岚没给她机会,直接将小欢的话堵死在嗓子眼儿:“现在就去吧。”“......嗯?”小欢懵了一下。“现在就去找你舅妈,早饭也让她带你吃。”张蔚岚瞅见小欢的衣领是歪的,露出一小块儿肩膀。张蔚岚皱起眉,给她拽了一把:“还有药膏,让你舅妈帮你擦,中午,晚上,都让她带着你,晚上吃完饭,擦完药再回来。”“哥......”“听话。”张蔚岚淡淡地说,“哥今天有事,没法儿管你。”小欢耷拉下头,应了一声:“好。”撵走了小欢,张蔚岚又站在院里,望着钟宁家的门,再望一望钟宁的窗户。他正看着,钟宁的窗后突然晃过一个影子!然后那影子停住,从虚无变得真实,是钟宁。钟宁也看见了张蔚岚!钟宁一直在家关禁闭,还病了一场,有些日子没见张蔚岚了,但这些天,他心心念念,全是这个人。张蔚岚还好吗?高考怎么样?肯定受影响了,影响大吗?张蔚岚是不是很担心自己?他那么胆小,肯定怕极了。钟宁翻来覆去,全在想这些。还有张蔚岚的脸,他眼梢的泪痣,更是在钟宁的脑海里,不论他清醒还是迷糊,片刻都不曾消失。钟宁连忙拉开窗户,钟姵还在家里,就算不能和张蔚岚说什么,让他看仔细一些也行。可在钟宁拉开窗的那一刻,张蔚岚不仅没走近些,反而突然转身跑了。他跑得很快,几秒钟就没了影儿。他是那么仓促地躲了起来。钟宁愣在窗边,心脏陡然一跌——有种不好的感觉,隐约发酵了起来。钟宁强迫自己忽略它,但它闻着太酸了,他忽略不了。张蔚岚他是不是.......钟宁给窗户关上,一屁股坐在床边,不敢再想了。而张蔚岚憋着一口气跑回了家。他关上家门,后背靠在门上,憋到脸色煞白,才将这口气吐了出来。他居然怕和钟宁对上视线。偷看的时候就要泪流满面,可一旦对上了眼,却变成了落荒而逃。那种感觉,就好像失明于黑暗中的人渴望光亮,但接近了光又浑身焦痛。他在黢黑的死海苟延活过,喉咙里灌满了冰冷的淤泥和苦水,忽而被扔进大火里,折磨又催大了数倍。张蔚岚慢慢蹲在地上,将自己缩小,缩小,再缩小。缩到全身的骨硌都疼痛起来。他的头趴在手臂里,双眼瞪着臂弯中窄小的黑洞。张蔚岚骗了小欢,他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他就这样一个人,在家里丢了一天的魂儿。晚上小欢回来,给张蔚岚打包了一堆好吃的。张蔚岚瞅了一眼,大部分都是甜品。这丫头到底是个女娃娃,估摸还在想着——吃甜的就会开心。见小欢一双大眼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张蔚岚只好捡起一块草莓蛋糕,咬了一口。小欢这才咧着嘴乐了。一口蛋糕打发了倒霉meimei,张蔚岚便将蛋糕放下,再没动过。这一夜他都没合眼。他想了一整夜。想来想去,他发现“命运”这玩意是真的可以摆布一个人。它可以摆布所有人。似乎冥冥之中,早就有一个答案在等着他。一切的反复,所有的突发,重重的作弄,仿佛都是因果轮回,都是为这一个答案而写的伏笔。活着就需要光热,可光热抱不住。现在,张蔚岚给了钟宁一身伤,给了钟宁沉重的背负,让钟宁原本幸福的家庭变得千疮百孔。以后他还要给钟宁什么?张蔚岚想不出好东西。众叛亲离?旁人看不起的眼光?就像周航的爸爸看他那样?绝望?愤怒?心力交瘁?他只能给钟宁这些东西。钟宁不需要再为他牺牲了。曾经的快乐突然渺小起来,褪去鲜活,灰飞烟灭了。多可怕啊。那是心尖上的人,眼睁睁这么看着,用自己的手毁掉,那份罪恶感,那份心痛,是不能言表的。钟宁是一簇极其热烈guntang的火,对又黑又冷的张蔚岚来说,能救命的同时,又是一种致命的暴力。张蔚岚不敢自负地说“为了钟宁”,这是句屁话。他早看透了自己自私卑劣的本质。不是为了钟宁。他“为”不起,他不配“为”。他是怕了,是他自己想逃。如果不逃走,一直这么看下去,他不如赶紧去死。该清醒了。他没有的,不能让钟宁再因为他没有。逃吧,逃了就好。做一个胆小鬼,孤独地,缓慢地腐烂就好。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地和天空都是灰色的,拉开窗帘仔细看看,那竟是一种极端干净单纯的灰。明明是灰的,却纯粹得不容玷污。张蔚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