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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来电了。因为长时间处在黑暗里,眼睛受不了突来的光亮。灯彻底大亮的那一刻,钟宁被刺得双眼生疼。钟宁下意识闭上眼睛,同时,张蔚岚却忽然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钟宁一愣,顿在那儿动不得了。张蔚岚的手掌有些凉。干燥的掌心捂上来,遮住了刺目的光明。钟宁立时就惹了毛病,鼻子酸得不行,眼睛一下就湿了。钟宁赶忙提一口气深呼吸,这才没糊张蔚岚一手心眼泪。钟宁是真笨。笨到把“笨”字直接挂在嘴上。他说:“对不起,我太笨了,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张蔚岚眯着眼睛,渐渐适应了光亮,他盯着钟宁看了会儿,轻轻地说:“你不用说什么。”钟宁顿了顿,又问张蔚岚:“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钟宁抬起手臂,张蔚岚捂着他的眼睛,他去摸张蔚岚的手背。一下一下,慢慢地,像个瞎子在摸什么珍宝一样。那只手的每一个骨节,每一寸皮肤,他都用温热的指腹搓过。钟宁说:“抱怨也好,什么都好。或者你干脆和最初那样,朝我发顿脾气。”钟宁没有催促,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张蔚岚开口。张蔚岚将呼吸放得很轻,钟宁用耳朵仔细去听,能听见那呼吸里微弱的颤抖。张蔚岚问:“我没去考试,暂时不能和你去一个大学了。怪我吗?”钟宁恨不得把后槽牙咬碎:“你这么问,是想要我命?”张蔚岚还是捂着钟宁的眼睛,钟宁什么都看不见,但他感觉到,张蔚岚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膝盖上。于是钟宁堪堪伸出手,又在对面那躬起的脊梁上摸了两下。——哪来的资格怪?有什么力气怪?心都已经疼碎了。又是长久的沉默。张蔚岚忽然又说:“爷爷他......其实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但就算准备了,也还是很难过。”从吕箐箐和张志强走了以后,张蔚岚就明白——生死,是最为寻常的事。它可能是循序渐进的,像绚丽的花,会绽放,也会衰败,凋落。也许突如其来一阵狂风,也能将那花连根掀起,或者折断它的茎。生命,就是这样的东西。你,我,他。任何。这是永远也走不出的循环。但要他眼睁睁看着,一点一点体会,还是要难过。尽管他早就知道。而除了撕心裂肺,张老头一走,张蔚岚的人生里,就真的再也没有“自家的长辈”,再也没有了。他再不是谁家的“孩子”。没有人,再没有哪个人,会真正意义上,看他是“孩子”。张蔚岚的青葱岁月,从未无忧无虑,但也是实质存在的。因为他有个半疯半傻的爷爷。他就剩这个老头了。像他小心翼翼,拼命攀扯的虚弱的劣根。现在爷爷没了,他的少年时代也彻底终了。张蔚岚吐出一口气,隐约能看见地上碎了几点水花。他抬起头,愣了愣,脸上一片湿。张蔚岚扭过脸,这时候,窗外忽然劈下一道锃亮的闪电。几秒后,狂怒的雷声轰然降至。随后,大雨瓢泼,铺天盖地。大雨声劈里啪啦,似乎老天爷正怒得狂躁,像泼妇一样往下头摔东西。老天爷不停地摔,他力气很大,拥有无穷无尽的破坏力。仿佛他想将天宫粉碎,让那塌陷的断壁残垣坠落,砸破人间。窗玻璃被打得乒乓响,尖锐又刺耳。一时间,将张蔚岚呼吸中的颤抖淹没。张蔚岚的声音也被淹小了:“钟宁,什么都别看,给我抱一抱。”钟宁拉开张蔚岚的手,眼前少了遮挡,他却闭着眼睛。他很听话,什么都没看。他知道张蔚岚是一张狼狈的脸,他听话得没有看。钟宁就那么闭着眼睛,一股脑拱进了张蔚岚怀里。他扑得很用力,张蔚岚被他撞得直起腰,后背磕在墙壁上。钟宁趴在张蔚岚怀里,张蔚岚的双手抱住他——仿佛抱住了最后一个世界。随着一道雷声轰隆而下,钟宁在张蔚岚耳边说:“我爱你。”雷雨声阵阵,那低语带着温热喷洒在耳畔。钟宁仍旧笨拙地不会说话,但他扛不住了。心底那歇斯底里的感情再也没办法控制。很矛盾。它脱口而出时汹涌得发疯,却又那么慎微,那么战战兢兢。钟宁说:“我爱你。我爱你。”第49章“敬我们在一起。”第二天,张老头就下葬了。这回按张蔚岚的意思,张老头的葬礼很简单,甚至灵堂都没设。张蔚岚说:“别折腾他了。他活着的时候就被我关在屋里,走了别再关在棺材里。”就这样,张老头入土为安,彻底离开,什么也没留下。人死灯灭,白骨成灰。张蔚岚说烦小欢哭,小欢就背着她哥,搁屋里蒙着被子闷头哭。夏天热,她哭出了一身野痱子。“孩子”这玩意挺奇妙的,比如她关于生死的意识尚且浅薄,旁人哄她,各种代替“死”的说法也很好听,像去了天上,变成了星星。她且精明着,其实是不信的。但也许是因为这个,她不至于从早到黑都很伤心。可不好的是,星星太远摘不着,“死”等于“再也够不到了”,这点连骗都没得骗,所以她的思念又会变得很深刻,以至于一旦她念起来,就要声嘶力竭地大哭。不过星星很漂亮。她不会一直为漂亮的东西掉眼泪。严卉婉给小欢扑了几天痱子粉,痱子好了,不疼不痒了,她也渐渐不再哭了。张蔚岚则比以前更成熟。或许是看得更开,吕箐箐和张志强走的时候,他曾把自己关在屋里憋着,这回却没有。他接受了一切,随着那场滂沱的大雨,他的情绪似乎下空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录取通知下来,钟宁考上了全市最好的大学。钟姵和严卉婉拿着通知书看了几遍,自然是高兴。钟宁却不太开心。他盯着通知书上的烙印,心情复杂。张蔚岚少考了一科,要复读一年。因为小欢还小,张蔚岚仍旧不会走远,来年还是要报这所大学。张蔚岚这人心思细,早明白钟宁在想什么,他便主动先开口:“没事,你等我一年就好。”钟宁点点头,认认真真看着张蔚岚:“嗯,我知道。”高考后的这个夏天,假期拖得很长很长。这是个离别的夏天。同窗三载,将在这个夏天画上句号。对于这群人,“同学”两个字从进行时变成了过去时。邱良考得不错,根据成绩,报了个南方的大学。杨涧的出国计划也已经落定,擎等着一张机票飞越太平洋。钟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