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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5

    

chapter45



    周六十点过半,苏莞尔如约回了老宅。

    老太太一早就盼着她来,还专门打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能到,后来才晓得她是要自己坐地铁来,不免有些心疼,坐地铁多累啊,干嘛不让阿和来接你呢?

    苏莞尔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绕过这个问题:坐地铁很方便的啊,到了站走一小段路就能见到您了。

    其实昨晚叶璟和是有询问过要不要来接她的,但苏莞尔不想再同他单独相处,便谎说周六早上约了杜辞秋见面。

    她找到了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我们约好了一起去试试。

    知道了。叶璟和说,声音压得很低,叫人听不出情绪。

    苏莞尔嗯嗯点头,想了想又说了句谢谢。

    叶璟和已经回了江南里,右手夹着烟正站在露台上吹风,谢我做什么?

    嗯谢谢你说能来接我啊。

    叶璟和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苏莞尔最后留下的便签纸上的那只啃萝卜的兔子,苏莞尔。

    啊?

    不用谢我,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苏莞尔轻笑了下,说不出是掩饰难过还是释怀,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老太太在客厅里听见声响,便欢喜地走到玄关处来迎苏莞尔,又让陈姨帮把她带来的卤味和梅子酒拿到厨房里去冰镇起来。

    容凝也在,却只从廊下伸出来个脑袋,怯怯地不敢上前。

    苏莞尔转眼就看见了,笑着冲她打了个招呼,怎么啦这是?

    我容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莞尔,遥遥地说:好久没见你了嘛,我好想你。

    苏莞尔认真掰着手指逗她,才三天没见面啊,哪有很久。

    我不管,就算只有三天也算是很久。容凝娇蛮地强调完,就忍不住蹬蹬蹬地跑上来抱住苏莞尔撒娇了,莞尔莞尔,今晚你会住下来嘛?

    我晚上还有事哎,下午试过衣服就得走了。

    容凝脸上有掩不住的失落,她能感觉得到苏莞尔刻意的回避,隐约明白那天晚上的事,苏莞尔应该是瞧见了。

    容凝没办法再往深了去想,也没办法想象苏莞尔当时的心情会有多糟糕。她总是这样的,软弱、自私,让很多人都陪着她一起伤心。

    容凝第一次痛恨起了自己。

    那你还会再来看我吗?容凝的眼眶倏地就红了,很小声地问苏莞尔。

    可能不会了。苏莞尔没想隐瞒,老宅这边,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了。

    一定是被看见了,容凝慌乱地攥住苏莞尔的手腕,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们谈谈,好不好?

    容凝的力道很重,苏莞尔疼得皱眉,也顾不得老太太还在场,就说:没关系的,不管怎么样都没关系了。你看,明明是你们三个人之间的纠缠,但好像每次都让我来受伤难过,是不是很不讲道理?

    所以争吵也好,怨恨也好,意难平也好,甚至亲密接触也好,你们随意,就是不要再伤及我这个无辜者啦。

    容凝抓着苏莞尔的手慢慢就垂落下去了,目光怔怔地越过苏莞尔望向了她的身后。

    叶璟和就站在廊下,将苏莞尔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完了。

    眼见着叶璟和也来了,老太太体贴地将空间留给了三个小辈,自己则拄着拐杖回了客厅。

    你来啦?苏莞尔回头,笑着同叶璟和道。

    叶璟和上前,握住苏莞尔的手说:我有话要跟你讲。

    我不想听。苏莞尔摇头,努力去解叶璟和箍着自己的长指。

    叶璟和抓得很紧,执意道:就这一次。

    苏莞尔仍是不配合,她眼酸得厉害,热泪落下来,砸在了叶璟和的手背上。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哭。

    好丢脸苏莞尔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很小幅度地抽噎了一下,叶璟和,算了好不好?

    这样的苏莞尔,叶璟和真是没办法了,毕竟夫妻一场,她又湿漉漉的像只小兽一样可怜,他要是再勉强她,那就显得太过残忍了。

    好。叶璟和放手,终于对苏莞尔说了一句迟来的抱歉,从前的事,是我辜负了你。

    苏莞尔哭得更凶了,肩膀颤栗不止,眼泪扑簌簌地从遮掩的手臂下头冒出来。

    这样不行,她那么倔强,让她站在这样空旷的地方哭真的不行,叶璟和想,他重又握住了苏莞尔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往楼梯那儿走,你需要上楼休息。

    苏莞尔由着叶璟和指引,越过容凝身侧的时候,听得她也说了声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苏莞尔不知道容凝是对谁说的。互相之间的亏欠太多了,谁对谁抱歉,谁又是谁的救赎,又怎么能凭轻言两语来一笔勾销呢?

    叶璟和带苏莞尔去了小阁楼,那里曾经是他的书房,从窗台望出去,能看到院子里那棵梧桐树的树冠。

    华荫如盖,遮着一方屋角,躲一会儿懒,睡一场觉,是叶璟和学生时代最惬意的记忆。

    他领着苏莞尔坐进了窗台前的软沙发里,看她固执地仍用手臂遮着眼睛。

    要喝水么?

    好,谢谢。

    苏莞尔说的很小声,闷闷地叫叶璟和听了不由心软。

    他都诧异自己会有那种情绪,毕竟夫妻一场,他暗叹,又理所当然地将这一切归因于此。

    叶璟和端着水杯转动扶手的时候,才发现门被苏莞尔从里头锁上了。他屈指轻叩,沉着声线道:是我。

    我知道。苏莞尔背靠着门板,抱膝坐在地上,你把水杯放在门口就好。

    为什么?

    苏莞尔觉得叶璟和这是在明知故问,吸了下鼻子道:我现在这样,不想被人看见。

    她知道自己肯定狼狈极了,时不时还会难过地流下些眼泪。

    叶璟和难得好心建议:或者需要我带你去洗漱一下么?

    不要,苏莞尔咬了下嘴唇,我也不想见你。

    叶璟和怔然,靠着门框将这句话回味了一遍,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我太自私了,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你娶我,到底是为什么呢?苏莞尔把自己又抱紧了些,这样才有更多的勇气让她能够问出那个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真的就是为了赌气吗?

    叶璟和彻底沉默了,他把水杯放在了贴墙的木柜上,掏出烟盒点了支烟。

    他最近烟瘾很重,多少抽得有些凶。

    苏莞尔很久得不到叶璟和的回答,又再次哽咽了,哭声透过橡木门板传进了叶璟和的耳朵里。

    她是真的伤心,连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的,你你不能不能这样的。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对你进行经济补偿。叶璟和一时也只想到了这个愚蠢而又伤人的办法。

    我不需要!再软的兔子急了也要咬人,苏莞尔哭着低喊,叶璟和,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是,我是混蛋。叶璟和咬着烟嗤笑,可你不也爱我这样的混蛋么?

    苏莞尔,所以以后别再这么傻了,找一个爱你更甚的人,慢慢、慢慢地,去过好这一生吧。

    我会的。

    午饭时,老太太特意邀苏莞尔跟孟清清一道陪她喝酒,今儿天气好,一起喝些舒舒心。

    孟清清本来是不大想喝的,但当得知了梅子酒是苏莞尔做的,当即又来了兴致,这梅子味闻着倒香,想来这酒一定好喝。

    苏莞尔刚才在楼上冷敷过眼睛,这会儿已经看不出来哭过了。她端起瓷瓶给老太太倒酒,让老太太先尝过了味道后才又把酒盏斟了半分满。

    之后苏莞尔又想着给孟清清倒,被孟清清拍了拍手臂,笑着让她顾自己就行了,然后转头问起叶璟和要不要也喝些助兴:莞尔自己酿的,阿和要喝点吗?

    不喝了,下午我送你们去萃芝堂。

    孟清清暗惊,不由转眸看了眼苏莞尔,而后笑道:你有空送我们去,倒还叫我省事了。

    苏莞尔没错过孟清清的那一瞥,她知道婆婆肯定以为叶璟和此举是由她拜托的,但其实她也很诧异他突然来的这一出,不过苏莞尔没兴趣探究其中的缘由,既然叶璟和想去便就随他好了。

    老太太很喜欢苏莞尔带来的梅子酒,敞开了兴致喝了两杯有余。苏莞尔陪着也喝了不少,等吃完了饭,两颊都染上了些醉红。

    孟清清让陈姨泡了蜂蜜柠檬水给苏莞尔解酒,临出门却还剩了半杯没喝完,舒服些了吗?要不要拿杯子装了路上喝?

    苏莞尔脑袋晕陶陶的,已有了三分醉意。她喝醉了就特别乖,双手握住杯子呆呆地看着孟清清说话。

    这模样,孟清清担心,抚着苏莞尔的脸颊道:还是再歇会儿再出门吧。

    现在可以走。苏莞尔又抿了口柠檬水,急急从沙发上下来,落地时却没站稳,身型还晃荡了两下。

    叶璟和就站在旁侧,顺势揽住了苏莞尔的腰,蹙眉道:小心!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亲密的身体接触了,苏莞尔紧张地扯了下嘴角,挣开叶璟和的禁锢说:我没事。

    再泡些蜂蜜水带着吧,孟清清建议道,来回看了两人几眼便径直去了厨房。

    容凝也跟着一道去了,客厅里倏忽就只剩下了苏莞尔跟叶璟和。

    苏莞尔不知说什么好,闷闷地咬着杯沿,低头站在那儿发呆。

    叶璟和看不过去,拿走她手里攥着的杯子,咬着杯子做什么?

    因为没话讲啊,苏莞尔在心里腹诽,我还要喝水。好堵住嘴。

    水凉了,喝重新泡的。叶璟和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垂眼问苏莞尔,还能走么?

    能啊,苏莞尔点头,轻巧着脚步绕过沙发,甚至还得意地回头望了眼叶璟和。

    很好,醉鬼看来是真的醉的不轻了。

    苏莞尔步履不停,一径儿就走出了门去。叶璟和始终不大放心,便跟在她身后来到了廊下,等着孟清清收拾了东西过来同他们汇合。

    不时,孟清清就提着手袋出来了,将手里的保温杯递给苏莞尔:拿着,水温有点烫的,喝的时候注意些。

    陈姨落在最后送几人上车,将一只保鲜袋从车窗里递给了苏莞尔,里头有两盒果切,还有几样点心,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苏莞尔谢过陈姨的好意,正待要跟她告别,就听她问道:你跟阿和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你回来吗?苏莞尔没说自己不会回来,反倒做了传话的问起了叶璟和。

    叶璟和不答反问道:你回来么?

    苏莞尔眨了下眼睛,她觉得答案应该是不言而喻了。

    我们回江南里。叶璟和越过苏莞尔冲陈姨道,改天再回来。

    好吧。陈姨不无失望,视线几无所查地朝后座的孟清清那儿晃了下。

    苏莞尔离得太近了,怎么会漏掉陈姨的动作。她明白,回不回来这个问题,应该是孟清清想知道的,但碍着难为情,又不便多问,才另找了陈姨来试探。

    但若真的妥协了回来又能怎么样呢。

    苏莞尔想,心都已经不在这儿了,只剩下副空荡荡的身架做样子,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