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mama
二十九,mama
她在这边看守所睡了一晚,第二天被押送回到案发地的公安局。她配合警察指认现场,他们又请来罗医生出了鉴定书,法院判决她由许家和监管。 她在看守所里时,张屹森来看望过她几次。他问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其他人或者警察欺负,又问她需不需要他寄送一些纸张画笔颜料给她。 何愿摇头,她说:下次带张艾可过来吧,让我看看她。 张屹森面露难色,他不会撒谎,表情都写在脸上。何愿联想到最近的事,张屹森刚才说帮她请动一位知名律师,他怎么出的起这笔钱呢?她突然想明白他难以言喻的潜层意思。 她被放出这天,许家和没有来。他一直不相信她的病症,更不会拉下脸来和杀人犯扯上父女关系。她闭上眼脑子不自觉想到许家和的声音,你肯定又是装病,人好好的怎么会想不开,最后一句落脚一锤定音,说她是个社会垃圾人。 张屹森开车来接她,车上还有罗医生。她疲惫不堪靠在罗医生肩膀上,又闻见她身上气味,令人精神舒缓的柑橘味。何愿遇见熟悉的人,情绪放松下来,眼前的红色细线终于消失。 他们停在一家西餐馆门口,张屹森点了意面,何愿和罗医生点菲力和肋眼牛排。在张屹森走开间隙,罗医生问她:何愿,你是知道所有事情的人格吗? 何愿放下刀叉,什么意思? 在众多分裂人格里,通常会有一位能记住所有发生的事情。而其他人格则是片段记忆。 我不是。许期做的事情我不清楚,她选择出来与否是她意愿,我只是凭借对她的了解会预估到一些事。我们同时存在交流也很费精力。 只有你们两个吗? 她停顿一瞬,回答道:还有一个,红,被我压制。 别太在意了。罗医生切给她一块牛排。许期比你想象的坚强,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未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何愿不语,她低头叉牛排吃,罗医生见状也不再追问。 许期被送到医院精神科住院,她的病友隔壁床的小姑娘是躁郁症。罗医生是她的管床大夫,她能经常见到她来查房。张屹森给她送来画笔,颜料和纸张,但她从来没动过笔。 昨天她和病友们手拉手围成圈子民族跳舞,她左手牵着的是953的毕业生,她右手边是千万身家的老总。可惜许家和看不见这一幕,他们穿着病号服载歌载舞,围坐在火炉边讲故事。 许期站在左边说:你要找的是一个丈夫,他可以帮你分担痛苦。 她转过来站在右边说:我不需要,我一个人也能过下去。 隔壁床的病友躺在床上胸口起伏,哈哈大笑:好假! 她四肢被绑在床上,只能扭过头去看她表演。小姑娘犀利的点评:怎么都是你自己?人格分裂是这样子讲话的吗? 许期坐到床上,视线扭到窗外。杨树吐芽,麻雀搭巢。她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彩色世界的点滴变化,叶和叶的绿有阴影和光线不同,雀和雀的羽有分明层次。 她的记忆从旧屋直接衔接到家,某天晚上她醒来,看见熟悉的顶灯,张屹森的半边脸陷在枕头里。她马上把张屹森的脸扭正,他被她晃醒,睁着迷蒙的眼看她。许期抱住他哭了起来,他不明就里地回抱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罗医生,下次记得把我绑紧一点,这样我发病就不会伤到你们了。 罗医生帮她解开束缚,好。 她唤她去治疗室,她好奇,何愿你最近怎么没画画了? 罗医生,我是许期。何愿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罗医生让她躺下,之前已经进行过数次暗示引导对许期训练,现在她可以很快进入潜意识世界层面。 再来试试和她沟通吧,看她这次会不会回应你。 这次的世界和往常不一样,一个全白的空间,中间摆放了一只玫红色沙发。何愿坐在那里,她穿了画展开幕那天的红色连衣裙。 一个染着夺目鲜红色头发的女孩站在她旁边,红色格裙,铆钉鞋,双马尾,她始终背对着许期。 何愿向她打招呼,许期你来了。 许期点头回应她,她向她走去。何愿站起来拥抱她,她给她一个结实的拥抱。许期哭出声来, 何愿捧起她的脸,用手指揩去她眼泪。 哭什么啊。明明她自己声音都已经颤抖。 悲伤止不住,眼泪越擦越多,许期哽咽着说:何愿,你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 是啊,许期长大了,都不用我看着了。 你...... 何愿捧起她的脸吻下去,她想许期这个哭包这下她可哭不成了。她们经历的事,上过的床,都没有这个吻来得情深意众。许期从来没机会得到一个吻,她感受何愿的口腔,她的情绪,她要讲的话都在这里了。她的感情和她的吻一样热烈,感染着许期,她的身体那么烫,好像马上就可以点燃。 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她们都希望把这个过程放得更久一点。 有人率先做出选择,何愿推开许期。她脸上还有未干涸的泪痕,她对许期笑,像朝阳生长的向日葵,是梵高的那幅向日葵。 我给你存了很多钱。你知道是哪张卡,密码是你的生日。如果他背叛你,就拿我的钱离开他。 何愿回到玫红色沙发的位置。许期追赶她的脚步,她和她的空间隔着无限距离。她看着何愿走远,何愿拉住红的手,裂缝突兀出现在她身上,在许期眼里她们像镜子一样碎掉了。 她痛哭着醒来,罗医生把她抱在怀里,语气关怀问她怎么了。许期摇头,却在这个善意的怀抱里哭得更凶了。她不敢和罗医生讲,就算她说出来又有谁信呢? 她在唇齿间回味到一丝清甜的味道。 * 张艾可五岁了,狗都嫌的年纪。她正在爬许期的书架,因为她工作需要,这里放了很多难啃的参考书,现在这里是张艾可探险常去的地方。许期是一位家,她在家全职写作。 一声闷响,一本厚重的相册掉在地上。 张艾可从书架上爬下来,好奇心让她翻开这本相册。许期听见响声赶来,张艾可指着一张照片问她,这是mama吗? 穿着张扬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后面挂着一副画作,上面是三支水仙百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