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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慎在公司逗留半日,处理已经堆积多日的生意,方才解决完一应事务,匆匆赶回来便瞧见他这继母被人口出不逊。再看那女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叫他心中火气愈旺。 那男人口中呼痛,已是后悔在秦家的地界乱说话。他另只手勉强抬起,重重地甩向自己的脸,忙不迭地道歉:我的错我的错,秦少爷见谅。 身量高大的男人并不理,只是抬头望向她。 猥琐男人明了,鼻涕眼泪流了满脸,慌忙望向季清荣,恳求她原谅:秦太太,都是我的错,怪我嘴贱,说这些难听的话,合该不要这张嘴。求秦太太原谅我。 季清荣微微侧过身去,脸上寒霜尚未褪去,摆明了不想理他。 秦慎心气略缓:虽是懦弱,却有几分性子。 那人感受到手上力道愈重,怕得眼泪都飙了出来,慌张唤她,嘴里念叨着知错了。 按季清荣的性子,向来是睚眦必报,这么点惩罚便想叫她原谅,那是必不可能。奈何王妈已然悄摸站到了她身侧,她无法,只得垂眼点头。 秦慎撒手将他甩向一边,接过手下递来的手帕轻擦手指,半分眼神不分给他,只吩咐道:往后不许他二人来秦家。 那男人身侧的同伴早已吓傻,听到这话也是骇得够呛,两人灰溜溜地跟在打手身后,逐渐不见了身影。 这一出闹的动静不小,那些个男人女人皆是好奇地朝这边张望。秦慎微微一笑:一点小事情,诸位吃好喝好。 秦老爷的葬礼上闹事,显见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但瞧秦家少爷为他继母撑腰的模样,恐怕并不似传闻中那般归来就要将她赶出秦家。 解决完这事儿,秦慎皱着眉头,语气加重:烦你同我过来。 他这个烦字说得可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季清荣平白瑟缩了下,壮了壮胆子跟上了他的脚步。 到底是寡母继子,秦慎许是想着避嫌,并未离人群太远,只将她带到了个小阳台。 男人面向她,肩膀宽得挡住了他身后的景色。她听见他的声音:你是秦家太太,何必如此委曲求全,不该忍时便不要忍。 他其实要说得再狠一些,他素来厌烦这样小家子气的女人,只是因着身份到底收敛了几分。 季清荣心里想:奈何你家有个重规矩的老佣人,时时刻刻盯着我,叫我有脾气发不得。 她垂下眼,掩去真实想法,浓密的羽扇在秀气的脸上打出阴影,更显弱势。 我知晓了 女人可怜巴巴的,方才丧夫,便叫他教训得抬不起头来。且他的继母今年才二十三,比他还要小上五岁。秦慎心中愈加厌烦,又觉不该同她多话。 秦慎面色冷硬:你先回去吧。 季清荣顺杆子往下,低低应了一声:好,我回去了。 她越过他,微风扫过,传来一股橘子香气。与市面上普通的的香水并不同,是一种清新的气味,却并不重。秦慎发觉自己鼻间仿佛堵住了一般,那香味萦绕在他身边,经久不散。 鬼使神差地,他转头追随那女人的背影,只见挽鬓女子身姿摇曳,虽是一身暗沉旗袍,却也穿得风情万种。 秦慎别过眼去:这女人,葬礼上仍爱美地要喷香水。 一旁有宾客来询问他秦家的丝绸生意,秦慎眼波淡淡,面色如常地攀谈起来。 行至休息间,王妈不知从哪块儿冒出来,在她耳侧嘀咕:太太啊,您就不能大度点吗?我们秦家的大事,哪能闹得这样不好看。 季清荣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不善地回她:我觉得我够大度了!放在平时,早把那泼皮的嘴撕烂了! 王妈想起这小祖宗的日常做派,实在不好继续惹她,便转了话题,亲切问她:累一天了,可饿了?嬷嬷去给你蒸个红糖年糕。 她一摸肚子,确实有些空瘪,除了晨时那餐素面,还未曾吃过什么。她点点头,由老佣人忙去。 季清荣旁的本事不会,却最能够收买人心。她在秦家的三年,不说秦英华对她毫无防备,只说秦公馆的这些仆人,对她的喜爱可见一斑。 只因她会来事儿。秦英华惯常不在家中,年轻的主母心情好了,便常常弄些小玩意逗他们开心。几个老佣人同孤寡老人别无二致,家里骤然来了个年岁同他们孙女一般大的女主人,一开头只觉奇怪,但慢慢适应下来,也觉得这常年不见人影的秦公馆变得鲜活起来。 季清荣一人独自坐着,想到方才秦慎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心中便有了大致的方向。她这个便宜得来的继子,瞧起来极为看不惯她这样传统顺从的女人,又不得不说服自己对她保持尊敬。她只需保持自己唯唯诺诺的样子,说不得往后改嫁也容易些。 是的,季清荣打算改嫁,若还是个富商,便更好了。她向来不是个贞洁烈女,秦英华虽然保养得当,身上尚且有年轻时的英俊模样,但到底比她大了二十七岁。从前她乖乖留在秦公馆,不过是因为秦家的确有钱,秦英华也舍得给她花钱。但此时秦英华死了,他年轻力壮的儿子回到家中,想来她也不可能从秦家捞到什么好处。往后秦慎娶了妻,她被赶出去也是迟早的事。 现下扮柔弱降低秦慎的戒心,往后跑路是再方便不过了。 她这头喜滋滋地遥想往后的快活日子,那头秦慎却头疼不已。他甚少与女人打交道,更何况是他继母这样动不动就落泪的小女子。 想到那女人骂不还口,瞧着自己的眼里还带着惧怕的懦弱模样,秦慎心道,往后自己也应当少回些公馆,以免旁人看了她的哀戚神色,传出他这个继子欺负继母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