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拈酸吃醋
四十七.拈酸吃醋
听得席玉问话,那少年仍是不苟言笑地望着她,脚上往前几步,缓声:席姑娘猜出来了。 生得怪模怪样,又来者不善的架势,有什么难猜?席玉足尖微动,随时就要出手,青何挡在二人身前,倒是想劝架的模样:天色不早,二位早些回房吧。玄阴君,先前的事,改日再谈。 被称作玄阴君的少年也往前走,身后跟上几个弟子,但见漆黑月色中,他的衣袍空落落的,不难想象其内的身躯多么消瘦,但衣摆却纹丝不动,与他的人一样沉闷。 席玉的目光落在他的衣角,心头不大舒服。 玄阴君听了青何的话,也不多言,冷着脸与席玉擦肩而过,并未停留。他目中空洞,脚步细微,只一阵轻飘飘的风吹过,已然走远。青何见状更摆出一脸急色,匆匆道别,眨眼就出了小院,朝先前晴露离开的方位追去,留席玉一人在原地站着。 终于,夜色中的芦苇沙沙作响,女子的脚步声急乱,在夜色中喊她:席姑娘! 屠仙仙提着一盏夜灯,平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只分为两股垂在她肩头,除了一只琵琶簪,再没有多余的妆点。赶路赶得心焦,她额上薄薄挂着一层汗。 我等你许久,不见你来。席姑娘,你怎么摸到此处来了? 短短两句话的功夫,她已停在席玉身旁,二人并肩而站,席玉又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院子,随口答她:听到晴露的笛声,循声而来,耽搁了一会儿。 她又看向屠仙仙,见仙仙望着眼前的院落面色古怪,又问:你盯着此处,是有什么缘故? 几年前我来岛上,也听到过晴露吹笛,屠仙仙凝着手里的灯,扼叹,这应当是青何门主商议要事之处,我误打误撞来了此处,恰巧碰见青何门主抓着晴露出来,不让她吹笛子。 就是做兄长,也没有这样管的道理。席玉想起了晴露方才的恳求之色,难免不快,可到底是外人家事,她问起别的,你过去常来? 来得不多,都是为师父而来。 我也听闻临海仙居与云中居素来交好,竟不知你别有她想。 屠仙仙咯咯发笑,半晌才扶了扶簪子,语重心长:我今日找你就是为此,不是我别有她想,是师父。 一片静谧,席玉不接话,与她走远,又四处探视,才开口:你帮我们探查毒物,又替我询了解毒之法,还未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屠仙仙的目光仍然在四处打量,她连忙道:席姑娘,周问道身死之毒,也不全然是为你们而查,哪怕是明面上,也总要助青何门主一臂之力,唯有世子的胎毒是你所托与我,旁的事,我可不敢邀功。 她想起在雨夜里远去的广阳王世子,迟疑地看向一旁的席玉,确保席玉未有怒色,才试探道:席姑娘应当还记着,这世子的毒,咱们的约定,都还作数? 席玉怎么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她望着远处的海域,颔首。 毒还是要解的,总不好让他真做个瞎子。 二人竟闲聊起来,屠仙仙本就想拉拢席玉,半是劝诫半是真话:你又不欠他什么,胎毒多是内宅争斗所致,是他爹无能,干你何事?你二人不过露水姻缘,不帮也是情理之中。席姑娘这样上心,真是仁至义尽。 你怎知我不欠?席玉忽而问。 屠仙仙愣住:你们 也没什么,席玉打断,你这样劝我,也不怕我改了心意,与你不再为约? 席姑娘,我正是有此顾虑,屠仙仙知她不是磨蹭的人,直言不讳道,临海仙居多年前与云中居亦是有约在先,而后结盟,我不能将其个中详尽告知与你,只不过,是青何门主先有蹊跷,师父察觉不妙,不愿再与临海仙居结盟。 音修落寞多年,如今大成,独步天下,不应当是你们云中居跟着扬眉吐气的好日子么?怎么反倒要避之不及。席玉也问。 天下内功,皆有利害,事出反常,必然生异。屠仙仙的话语隐晦,她忧心,云中居名声不好,又都是女弟子,寻常门派不愿与我们结交,我游历江湖原本是想找个庇护,但势力大、不避嫌我们的,便只有席姑娘这样的高手。 席玉登时清明不少,她直直看着屠仙仙的眼,相视而谈:我与师父独来独往,不比江湖门派,当真不是你最好的人选,难怪你一再犹豫。 屠仙仙只得宽慰自己,也对席玉道:席姑娘不是不能,只是不愿,若是你想,只消动一个念头,就能回到剑盟。 剑盟?席玉沉默,没滋没味,那群废物已经彻底不值得我回去,管一群蠢钝如猪的饭桶做什么。 那席姑娘是想? 席玉想起前日与乌尔烈的交谈,苗疆那四百多个寨子。她没有一口应下,斟酌:我得再想想,屠姑娘,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她微笑:我想,乌合之众也不敢与我作对。 出了这座海岛后,席玉的名声会变成什么样?总归是让人生俱的,屠仙仙明白席玉的性情,今夜已聊得够多了,她寻了个由头就要回房,临走前想起师父的信,又叮嘱:席姑娘,青何门主你与他还是避开些好。 看来席玉与李兆的直觉并非空xue来风,席玉点头谢过,才与屠仙仙分道扬镳。 月夜深重,席玉怀着心事回房,小径幽幽,拨开一片绿苇,不远处的房屋廊下,李兆正合衣站在门边,乌发被风吹起,半掩着他的眉眼,席玉走近些,才看清他清美双目内含着缓和的笑意。 你怎么穿成这样在外面?席玉看他松散的衣裳,不由拧眉。 又不会有外人来。李兆眨眼,我也不是衣衫不整。 你从前恨不得用腰带从脖子裹到腰里,严严实实全部遮住,这是想明白了? 他笑着看她,推开房门和她往里走:歇息吧。 你不问我们说了什么? 阿玉想告诉我,自然会说,李兆善解人意地凝着她,他按了按眼下泪痣的那一处,才凝神道,我想问些别的,阿玉,你看到阴阳派的玄阴君了? 席玉猜测道:怎么,你也撞见他了? 李兆摇头:避开他了,我懒。 他忽然道:你不想我看见他? 席玉皱了皱眉,想要甩开他的手,鄙夷:你阴阳怪气什么,自己惹的仇,险些害我又与人动手。 阿玉竟是在想这个。惊讶过后,他忍不住笑。 这下,席玉渐渐回味过来,她停了手上的动作,任他握着,目带探究之色,问他:还能为何?我与他又没有渊源,倒是那个玄阴君也古怪得很。 怎么个怪法? 我见他面相阴柔,身形瘦美,难辨阴阳。言行举止也不似活人,师父,他练的究竟是什么功法? 李兆道:难辨阴阳?他本就是不阴不阳之人,为了练功把自己阉了。 闻言,就连席玉也露出错愕的神情,她张了张嘴:他不过十五六岁,倒是对自己狠得下心,阴阳派的武功何须动此狠手? 李兆沉吟:从前是不必的,如今我也不知底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灵书命笔好用纸折术,不过再厉害的纸术,没有手,也就再用不出花招了。李兆微微偏过头,似乎想起了好笑的事,扬起了唇角。席玉看在眼里,不由道:你少沾些孽债吧。 嗯?他回忆片刻,还是阿玉少沾些吧。 席玉这回彻底听明白了,李兆并非为了阴阳派的前尘旧怨而来,也不是在意玄阴君与她说了什么,他不过是在拈酸吃醋,想到此处,席玉冷道:你剑法不练,做起这些事倒是愈发得心应手。 被她看穿,李兆凑近她,席玉甚至能看清他眼下的那颗痣。 他嗪着笑意,一手轻轻搭着她的肩,浅淡的香意凑到她鼻尖,李兆轻声在她耳边低语:怎会不在意,倘若你就喜欢那样年轻貌美的皮相我实在心生妒意。 席玉闭上双目,忍不住错开脸:无趣。 李兆哀叹:自是比不上外面的。 二人洗沐后宽衣上塌,席玉才说起先前之事,李兆听罢,正色道:我不能左右你的意愿,只是你若要回苗疆,切莫不可冲动行事,多年不曾有人一统苗寨,个中阴险也不必我说。 他抱着她,席玉的手摸到他领口处,又停了下来。 师父,你担心我吗? 男人按住她的手,语态却疏淡了些:你对苗疆动了心思,应当不是为你自己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席玉借着烛火看清他眼底的阴暗妒意,手心往下一滑,你说你成瘾,莫非是诓骗我?怎么我见你清醒得很,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李兆原先还握着她的腕,旋即又松开,他抿了抿唇,凑近她:那你觉得我该如何,要如何? 哦?席玉略一思索,看着他的唇,说道,自然是看到我就情难自制,却又要不得不按捺住,只能私下向我求饶。 这样不成体统的话,席玉说得格外坦荡磊落,惹得李兆一扫眼底的阴郁,他笑了几声:原来你喜欢这样。 衣襟内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乳首,李兆启唇轻吟,唇边贴着一缕青丝,很快,他面带潮红,眼中氤氲,缓缓望着席玉,似是妥协,又似痴迷。 好徒弟,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