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诀别之雨
四十.诀别之雨
溪纹红叶并不只是一片叶子,而是一株奇异花草,早已干枯,除了赤红色的叶子外,瞧起来没什么稀奇。 宋元与屠仙仙将叶子捣碎煮成汤汁,席玉拿去给李兆喂服,他颇有些嫌弃:真恶心。 话虽如此,他还是一口气咽服而下,随后往嘴里塞了颗桂花糖。服下不过半刻,他就开始咳血,宋元手忙脚乱给他诊脉,诊过之后,嬉皮笑脸道:多吐出来点就好了。 屠仙仙也不住道:是呀,师父也说吃下叶子就会吐血。 话虽如此,席玉还是不免担忧,她回想起师父刚中毒时的日子,每每压抑毒发时,他痛得全无理智,那模样在她脑海中与徽明的来回转换,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李兆,李兆最后一次咳血后,陷入了虚弱的昏迷。 宋元说他只是太累,需得歇息一会儿。 窗外响起闷雷,下起了大雨,席玉坐在师父的床边,屠仙仙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道:那位来找你。 那位是谁,不言而喻。席玉知晓自己不能逃避,她将师父的被子理了理,起身往外走。徽明正在一个空置的房内等她,他还是一身素净的道袍,空荡荡挂在他身上,雷电轰鸣,把他的脸衬出几分凄厉。 两个人久久不说话,终究还是席玉先道:徽明,我将溪纹红叶给了师父,他中的毒太凶险,我不能再拖了。 徽明在来的路上,替席玉想了无数借口,终究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他红着眼,问:你一开始就知道,也早就做了决定? 席玉点头:但我帮你问了解毒的法子,你的身子,我也会想办法 阿玉,徽明忽而高声,伤心而愤怒,你一早就想好把溪纹红叶给你师父,也一早知晓会这样对不住我,那你还招惹我做什么? 我原以为自己足够体谅你,哪怕你有旁的男人,我也愿意一同他颤声哽咽,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跟我长久,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甚至根本就没有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少年的眼神绝望、痛苦,他失去了父亲,很快也要失去席玉。 你怎么可以这样,徽明呢喃,阿玉,你们二人是神仙眷侣,我高攀了你,你便要如此罚我么? 徽明!席玉打断他的话,我说了,替你向云中居的弟子问了解毒之法,你再等一等,兴许还有转机。 等一等?等我做回一个瞎子?徽明失魂落魄,目光涣散,他笑了笑,也许我就不该复明,永远做个瞎子,也就看不到你与你师父天造地设的模样了。 你这些日子听到我那些痴人说梦的话,都在心里笑话我吧?他越想越绝望,眼前的场景也模糊起来。 席玉低声否认:我从未那样想过你。 徽明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快步走上前,死死望着她,抓着她的手,道:阿玉,我不想管了,也不想再计较。你随我回江南,留在我身边做我的王妃,我们一起走吧,留在我身边。 你若还对我有一丝情意,就随我离开吧,阿玉。他凝着她的眉眼,求你。 这是他最后一丝残存的念想。 不席玉狠下心肠,我说过,我绝不会拘泥于一处。徽明,你等着我的消息。 等你?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窗户被狂风吹开,徽明站在她面前,神色灰败、麻木,少年惨白着脸,道:你从一开始就把我放弃了,还要我怎么等你?我等得到吗? 席玉明白他心中不痛快,可她心底也烦着呢,她别过脸:我已替你搜了法子,你别再难过了,左右不过是解毒的事儿,师父的毒更要紧些,你我会帮你解毒的。 到这一刻,徽明才颓然,他大彻大悟地看着她,道:阿玉,可见你是当真没有半点懂我,否则你怎么会不知我为何流泪? 徽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毒能否解去,他在意的,是席玉一早就把他放弃不顾。 这段感情里,挣扎的、小心翼翼的,唯有他自己。 席玉叹息一声,她是不懂吗?当初师父曾打趣过席玉的心如石头一般冷硬,他说席玉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懂。 她缓缓往外走,想让徽明冷静些,徽明却道:你若踏出这个门,以后你我二人也不必再见。 他止了泪,席玉回身看他,咬牙道:你知道我最恨别人威胁我。 徽明的凤目凌厉,他自嘲地笑了几声,只说:你都能抛下我,还在乎往后么?只要你走出去,你我二人往后形同陌路。 好、好,席玉怒极反笑,朝他道,你既要如此,那就顺了你的意! 她一把推开门,留徽明在独自在房内,徽明追出去几步,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话一出口,覆水难收,他用手指触了触面上的泪水,不由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他站了良久,自己的身影被拉长在地面上摇曳,像一抹孤魂野鬼。 追上去做什么?她压根就不在乎他,说了那样的话,还要他如何是好,威胁她、求她,一概没用,兴许他就是痴人说梦,当初那樽神像的传说中,神女不也是仅仅与襄王一夜之缘,就抽身而去吗? 席玉还陪了他那样久,他应当知足,是也不是? 徽明走在雨中,连伞都没有打,单薄的道袍很快就贴着他的身子,变得沉重不堪,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而晕眩,豆大的雨滴砸落在他的眼皮上,寒风侵袭,他浑身都被大雨浸透。一路直到海岛边,融月和询平远远见他独自回来,就知事情不妙,世子没有拿到溪纹红叶,席姑娘也没有回来。 世子!询平上前给他撑伞,席姑娘她 她将溪纹红叶给谁了?询平气愤,想要替世子出口气,可怜他们都不是席玉的对手。 徽明的唇动了动,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提及,看着不远处的雁子峡。 走吧,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