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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朋友

    

三十、朋友



    那你呢?

    我么高奚一丝不苟的坐着,眉眼间温软的笑意若隐若现,像刺进挡风玻璃的一道青翠山原:我想好好的活。

    齐越一愣,心里那异样的感觉又出现了此刻她一动不动地坐着,过长的校服遮住了手背,只露出十指的指尖,指甲因为失去血色而显得半透明。乍看之下,这是在长期无望的等待后,一个逆来顺受的、安详而漠然的姿态:像烈日下的露水,狂风中的芦苇,半是忍受屈辱的矜持,半是烙印苦难的憔悴。宛如一个囚徒。

    但是,囚徒的瞳仁光影幽微,如同苔藓压抑的深潭,水波不兴,却仍暗流涌动,在这副端凝、冷淡、轻尘不惊的外表下,透出了执拗、痛苦、坚定不移的神情。

    比起我齐越,我们来做生意吧。她转头对他说道。

    齐越不明所以:什么?

    要读法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在你爬上去之前,我们先来解决五斗米的问题。

    我一直在打着短工,你不用为我cao心。

    很难,况且一直这样下去,学业怎么办?

    齐越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但是来钱快又不耽误学习的办法可能要去刑法里找。

    可高奚告诉他还有其他出路。她慵懒地伸腰:算是我们的老本行了。有人赚钱,赚的是活人的钱,我们赚死人的钱,不也很好?

    冷意顺着齐越的脊背攀爬,他的眼神很快看向了那据说放着女鬼的小木屋。

    见他反应过来了,高奚也不卖关子,从木屋里把女鬼同学提出来,放在了桌上:既然醒了就不要装睡,有事和你聊。

    于是齐越见那模样乖巧的芭比娃娃,顿时睁开了她占据了半张脸的大眼睛。

    他默默咽了咽唾沫,希望自己保持冷静。

    我是穷鬼,你知道的。女鬼幽幽地说道。

    高奚纤长的手指绕起娃娃金色的头发,饶有兴趣道:死后穷,不代表生前穷。

    高奚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虽然我还没有找到你的遗体,你也不肯告诉我名字。但是高奚目光沉静,勾起一抹笑:滞留人间这么多年,你没有遗憾?说出来鬼信,不如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早登极乐怎么样?

    齐越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要伸手触碰一下这娃娃,却被高奚轻轻按住了手腕,听她笑道:别,我把她放在我做的容器里养着魂,但你要是再靠近一些,她就要先走一步了,不过不是解脱,是魂飞魄散。

    此时的齐越还年少,也不像高警官那样沾了太多人命,煞气相对而言比较轻,所以只要不是靠得太近,女鬼同学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齐越只好悻悻地收回手,听着高奚继续忽悠那女鬼。

    那你好好想想,不过我要提醒你,当鬼可也不是自由自在。比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一个总是吃不饱的女高中生,你在她眼里虽然不算美味,但还能填饱肚子,或者一个碰到一个阳气重的男高中生,让你体验一把灰飞烟灭的痛苦。

    她威胁的意味太明显,齐越忍不住笑出来,去看那女鬼,似乎从她的大眼睛里看出了深深的恐惧。

    你是人吗?她颤抖着,深恶痛绝地看着高奚。

    不是,我是鬼,比你厉害很多的恶鬼。此时厕所的窗半开,天光冷冽地顾泻在室中,显出满眼默然滋长着的荒芜。她的嘴唇很红,就像一抹干涸的鲜血,扬起的笑意令人觉得胆寒。

    高奚。齐越轻声唤了她,于是高奚嘴角的弧度落了下来,重新归于柔和,将鬼娃娃放回了小木屋里,今天就到这里,我们过几天再来和你聊。

    走吧齐越,我饿了。

    好。

    门吱呀合上,不知遗落了谁的叹息。

    ***

    高奚。

    高奚刚爬上墙头,那边便传来高呼她的声音。

    她回头看了看,只见是一个长波浪卷头发的女孩子:是她的同班同学林栗子,而她身边还跟着柏林廷和陈倚楼。

    栗子,怎么了?她低了低头,模样温婉。

    林栗子不知是不是跑过来的缘故,脸色有些红,还怎么了你要出去吗?

    你说得也太委婉,她这分明就是要逃学啊!陈倚楼在一旁吐槽。

    柏林廷皱眉:你是不是太过火了,逃学是要扣学分的。

    这样高奚朝他们挥挥手,然后毫不犹豫地翻下墙,被齐越接住,那我卸任就更容易了吧?

    墙内的三人皆无语,陈倚楼率先反应过来,指着齐越道:你怎么在这?!

    齐越面不改色:路过。

    鬼扯!你们一看就很熟!

    不过不管是齐越还是高奚都没搭理他,两人准备跑路,林栗子却从铁栅栏的空隙中伸出手,拉住了高奚的袖子:奚奚,我也去,带我出去玩吧。

    高奚眨眨眼,看着勾着自己的那根白瘦手指,回想起前生,在遇见齐越之前没有几个人给她供奉过饭菜,只有每年清明节的时候,会收到一桌丰盛的供品和一束鲜花。

    都来自同一个人,林栗子。

    高奚不记得在高中时代和她有关太多的交往,高中之后也再没有见过面她很快笑道:好啊,你等等,我爬上去拉你上来,待会齐越在下面接住你,你会介意吗?

    齐越不吭声,但心里在想这人怎么不问他介不介意?

    林栗子看了一眼齐越,却被陈倚楼抢白:我也去!我也去!等我先翻吧。

    这些人明目张胆的逃学,于是柏林廷在一旁大翻白眼。

    最后竟然演变成一行五人肆无忌惮地走在街上,陈倚楼叽叽喳喳个不停,林栗子开心地挎着高奚的胳膊,只有齐越和柏林廷面色麻木,一声不吭。

    高奚的眼神在这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好奇地问齐越:你认识他吗?

    齐越欲言又止,陈倚楼就抢答道:他们打过架呢!

    高奚确实没想到。齐越也就罢了,可柏林廷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居然能跟齐越打起来。

    林栗子笑了笑,余光瞟了一下柏林廷,露出一丝狡黠:是啊,班长还输了。

    柏林廷:他看见高奚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突然就有些微妙的不服气:打架怎么了,某些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不也天天逃学?

    诶,所以就扯平了吧,会长不计较副会长斗殴的事,副会长也别拆穿会长逃学的事啦,大家彼此彼此。林栗子绕起自己一缕头发,笑着打了圆场。

    虽然高奚也不在意就是了。

    说起来,我们去哪?陈倚楼问道。

    高奚:我饿了,去茶餐厅。

    其余几人除了齐越都有些沉默,毕竟

    果不其然,到了茶餐厅大家面前都只摆着一份河粉一杯奶茶,只有高奚面前除了河粉还有菠萝油、肠粉、蛤仔煎和叉烧包。

    陈倚楼咋舌:救命,她是不是被饿死鬼附身了

    高奚:说对了靓仔。

    林栗子看着高奚吃得很开怀,却有些担心:奚奚,你是不是患上了暴食症?

    所以食量才变得那么大,白日又精神萎靡?

    高奚摇摇头:没有,我不会反复地进食和疯狂减肥,只是总感觉吃不饱而已。

    众人的目光一言难尽。

    总之,能吃是福?

    饭后,高奚看上了隔壁的奶油冰淇淋,于是提议道:我去隔壁买冰淇淋,你们想要什么口味?

    陈倚楼看着她面前的空盘子,默默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家伙,胃是无底洞吧?

    我去吧。齐越准备起身,却被高奚拉住:我去就好,为了感谢你们陪我玩嘛。

    等高奚记了各人喜欢的口味出去后,林栗子若有所思地看向齐越:你是高奚的男朋友吗?

    每次都被误会,齐越已经麻木了,熟练地否认:不是。

    可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陈倚楼也很好奇,他和齐越玩得挺好的,和高奚的关系也不远,但这两人什么认识的,他居然不知道。

    之前不久。

    噢林栗子拉长了音调:奚奚这几次逃学都是为了你?

    齐越心想她不上课大概是去找那女鬼了,但这事又不能告诉他们,只好沉默下去。

    柏林廷冷声道:说到底,高奚和你不一样。你为了生计奔波的时候,她只需要为期末评选优秀学生而努力;你为了几块钱和别的人打死打活,而她正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拿什么奖好。你要是真的有脑子,还是趁早离她远点吧。

    齐越没有回答。陈倚楼却挠挠头,嘶了一声: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这话听着好像在报复他上次打赢了你一样。

    柏林廷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可是我觉得高奚变了不,她变了是有目共睹的,只能说,她对你很认真。林栗子耸耸肩:哪怕不是在恋爱,但她对你笑的时候一点也不僵硬诡异,很信任你的样子。

    陈倚楼啧啧称奇:对,齐越你是不知道,她最近有多奇怪!

    我相信她就够了。最终,齐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随你的便。柏林廷冷眼看着,漠然地说道。

    眼见气氛有些沉重,林栗子又岔开了话题:奚奚去了好久哦。

    那家冰淇淋店一向很火,冬天都会排出长队来的。不过我还是去看看她。齐越话音刚落,从外面便走进来几个成年人,看着齐越便快步上来:你倒是悠闲得很。说罢,在齐越还没反应过来时用一旁桌上的可乐瓶砸在他的头上,顿时有血液顺着齐越青涩的面孔往下落。

    陈倚楼眼疾手快地把林栗子拉起来扯到最后边,怒气冲冲地看向他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柏林廷也站起来,想去扶一下齐越,两人却被一起来的人架住,到底是少年,还是拗不过人高马大的壮汉。

    柏林廷皱眉:这是法治社会,你们这样做以为跑得掉吗?

    那殴伤了齐越的人无所谓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就是警察。

    林栗子心底咯噔一下:什么?

    小畜生,我们为什么找你,你心里有数吧?

    齐越因为刚才那一下头晕得紧,然后头发又被狠狠地揪起来,被迫对着那人。他紧抿着唇,目光不躲不避,更不会妥协低头:警官想要找我,总有那么多的理由。

    呵,你倒是啊!男人话刚出口,便惊恐地叫了一声,因为他的手腕被一把餐刀狠狠贯穿了,剧烈的疼痛使得他放开了齐越。

    警官抱歉,我刚才过来不小心滑了一下。高奚在一旁轻描淡写地说着,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走到齐越面前蹲下身,掏出自己的手帕,给他仔细擦拭掉脸上的混着可乐的鲜血,叹了一下:好了,下次洗干净再还给我。把手帕折叠起来,捂住他额头上的伤口,低声道:别乱动,我拜托老板叫了救护车。

    齐越只是复杂地凝视着她。

    而因为她这一闹,餐厅里安静了不少,只有那名被刺伤的警官咒骂着什么。

    高奚回头看了他一眼,眸子寂静幽深得如同鬼魅,让警官竟有一丝不安。

    她站起身:不好意思,这把刀是我不小心跌倒时扎过来的不过,她纤长的手指猛然握住了刀柄,另一只手钳住他受伤的腕,转动刀柄,听着警官不由自主地大叫,并笑道:这把刀不可以随便拔出来,不然割破动脉,会大出血休克的。

    住手!另外几个人反应过来,放开柏林廷他们,赶过来阻止高奚。

    她眼里划过一丝冷光,然后毫不犹豫地拔出那把餐刀,鲜血顿时迸溅而出,茶餐厅里有人尖叫,柏林廷等人也变了脸色。

    看着那人脸色惨白地倒地,高奚由衷道:你看,我说了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