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苍山雪(公主与权臣1v1)在线阅读 - 拜见

拜见

    

拜见



    犹豫半月,下定决心也不过一瞬之间,当真在他府跟前站,你心底仍是忐忑,手上攥的苏锦帕子皱巴巴,红艷艷的嘴都不晓得被自个儿咬出了几回牙印,又不知是向谁借了多少胆子才敢买通宫人,溜出宫外,鼓足勇气在这寸土寸金的地头站定。

    过几日便是立春,京中依旧料峭春寒,不减冬风,你迎风而立,闭闭眼,抬步上阶。

    京城里头五进大院都是些朱门大户,也不是旁人能住的,往上数几辈这儿住过的簪缨世族,王公贵胄不知凡几,今儿这住的呀,也不是一般人。

    你站在高门府邸前踌躇良久,才深深吸一口气,叩动门环。

    等了好一会,一位鹤发老者姗姗来迟,他叫嚷一声:何人?

    推门见是你,老者须眉皓然,浑浊双目露出一点惊讶:九公主殿下?

    你微微一笑,颔首:张叔,叨扰了,请问容首辅可在府上?

    哎呦!老者连连罢手,一张树皮老脸,笑得深深皱起:这可不敢当哩!公主这一声可是折煞老朽了。公子他尚未回府,今儿个朝政繁忙,皇上他

    老者赔个笑脸,却笑而不语,再不开口。

    你知晓他是何意,四月前,你的亲兄长夺嫡失败被贬边疆,如今尚逢新帝登基之初,纲纪废弛,社稷不稳,大权旁落,百废待兴,正值扶危定倾,富国安邦之际,作为新帝心腹,先帝钦点的文渊阁大学士、现今的内阁首辅,容彧自然是宵旰焦劳,早出晚归。

    可你没有别的选择,你得等。

    见你不动,老者讪讪一笑,话中有话:如今冬寒未消,公主千金贵躯,若是在此处不慎感染风寒,小的怕是难逃其咎。公主殿下不若等开春天色好了,改日再来?

    你抬头看一眼天,日光暗淡,雾色朦胧,他倒没说假话,垂下眼:你说的对,这天瞧着这怕是要下雪,若我站在此处,免不了要着凉

    老者堆着笑脸:公主所言极是

    你淡淡一笑:既如此,便劳烦张叔引路,我去府上坐着等。

    老者笑容一僵,你好以整瑕地望他。

    总归你还有个公主的名号,主子不在家,这面子功夫自是少不得,做了一辈子奴才,这些道理当然懂,心底再不愿意,还是将你这个落魄公主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

    公主,这边请。

    容府从外往里望平淡无奇,不过普通高宅大院,入内后,你才知晓此地别有洞天。

    这庭院深深里,景致文雅,看一圈下来,旁得寻不着,都是杨柳堆烟,帘幕重重,雕栏玉砌,尽是金石玉器堆成的锦绣窝。

    前有夜暮风铃声声响,后有摇曳牡丹亭亭立。如入玉阙贝宫,亭台阁楼鳞次栉比,无一不精美绝伦,极尽奢华,看得你应接不暇,不得不感叹一声,不愧是当朝权臣,财大气粗。

    早已不是你记忆中那个能将一身灰布粗裳穿得翩翩如玉的少年,只是握着一卷书,安静站在窗边,便如琼枝玉树,渊清玉洁。惹得多少怀春少女羞红一张小脸,从窗前路过,只为怯怯瞧他一眼。

    路过一方庭苑时,风吹兰花满面香,你不禁放慢了脚步,往里瞧上几眼,只见院中姹紫嫣红,成绮似锦,各色名兰相映交错,美不胜收。更有点睛卧龙凤雏之作:喻为兰中圣品的素冠荷鼎、如莲花羞绽的莲瓣兰、诡形怪状的鬼兰、春兰、墨兰等

    你微微咂舌,都是些难寻的华贵名兰。

    从前风光无限时,你举办过数次赏兰宴,可从未听过容彧喜爱兰花,不知为何在府中栽种了如此多名品美兰,你心中诧异,又想如此繁花美景,却从未见他邀人设宴一观,孤芳自赏,难免可惜。

    倒是你自个儿不知从何时起,便喜好追寻文人雅韵,自诩风流逸客,犹爱品茗赏兰一类不失林下风致之举,早前母后尚在时,对你娇惯至极,你宫中乐师伶人多不胜数,更有名兰无数,每逢兰花盛放之际,便广邀才子贵女,鼓瑟吹笙,共赏其乐,迎着馥郁兰香,众人浮白载笔,吟风咏月,把酒赋诗,好不美哉。

    可惜你一朝倾颓,跌落枝头,如今更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那段浮华奢靡的日子,还真是叫人怀念的紧,你幽幽叹息,往事不可追忆呐。

    管家见你久久伫立,轻咳一声:殿下,请往这边。

    你连忙跟上,又过一幽静长廊,长廊尽头,有一紫藤前亭飞檐翘角,以刻著彩纹琉璃瓦面为顶,上绘祥麟瑞凤。亭中另有八角洞门,云纹彩背,瑞兽雕檐。

    粉黛白墙植有紫藤,烂漫成片,亭高处间以白玉牌匾,以草书三字:白璧堂。

    你眼睛像被刺了一下,转瞬转开目光。

    那天你在庭苑等了很久,后来下起了雪,洋洋洒洒,好似春来杏花漫天,白日不曾察觉,入了夜才觉得瑟瑟凉意。

    寒风侵肌,实在是冷,你裹紧衣裳,想唤人去内宅拿个暖壶来,这才惊觉偌大一个府宅里头除却管事外,莫说丫环,你竟没见着半个人影,清静寥阔,虽是个银屏金屋,却无半点人气,一阵寒风刮过,你不由得打个哆嗦,清嗓叫来人。

    张管事弯着腰,语气还是恭敬:公主有何吩咐?

    你随意问起:这府里怎没个丫鬟?

    张管事假人辞色露个笑:我家爷喜欢清净,人多嘴杂,多的都遣散了。

    你奇怪了:好歹也是个爷,哪能没人伺候?

    都是些小厮在做事儿,在外宅待着,平日不入内宅,殿下您不便见外男,就没招来让您瞧见。

    你心想他想的倒是周到,点点头。

    便又听他说:这会子下雪了,天晚寒凉,公主身子尊贵,听闻前几日还病了一场,这病来如山倒,更是要保重玉体,不妨随小的移步内宅,地龙都烧着了,正热乎着。

    你凤目一挑,斜睇着他,懒懒起身:张叔如何知晓我病了?

    张管事声音顿了下,不自然地笑着:这不天子脚下,耳听八方,消息来得快。

    你眨下眼,朱唇一弯,撒谎。

    要说这当今天子,怕是巴不得你早逝,你病了半月有余,一直未有太医问诊,也就在前几日才有太监给你送了些药来,不然恐是撑不住来寻容彧,便玉碎香消了。

    你病了的消息自然也不会传出宫去,毕竟母后刚斃未久,若尸骨未寒又传出公主病重,其狼子野心,怕是天下昭昭。

    你也不再说话,便随他去往内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