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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零章 结章

    晴空万里,一架飞机在上空飞过,飞远。

可希没有去送机,因为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程岸走后,在朋友圈公开了一条动态,配图一张剪影,逆光,望着日出,看不清主人公脸庞,只能辨认出是个女生,侧颜朦胧,他写道:「找到了要变得更优秀的理由」。

可希给他点赞,然后也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他们一起看的日出,写下「一起加油」。

媛媛秒赞,评论:「awsl,这月亮大的狗粮」。

可希回复:「==,这是太阳」。

高三的日子,都是复习复习,做卷子做卷子,乏味无聊,田媛媛天天嚷着“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才轮到我”,可当真有人追求时,却退缩了。

一天可希和媛媛两人从图书馆复习出来,有个男生拿着一个饭盒和一封粉红信封的信,被同学们推到她们跟前,害羞得都不敢抬眼看她们。

直到田媛媛没好气地催他:“有话快说。”

他才把手上的东西塞到媛媛手里,“希望jiejie你喜欢。”

当下,可希和其他吃瓜群众一样,满眼小红心,内心疯狂尖叫。她认得这个告白的男生,元旦晚会在台上solo吉他的高一新生,他表演的视频都在他们学校论坛传开了,又燃又炸。

但田媛媛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弟弟,她接过东西,直接绕过男生,拉着可希就走开。

“搞什么,我错过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可希一连串发问,比自己收到告白还激动。

“什么嘛,就上次我有跟你讲过啊,”田媛媛一边走着,一边嫌弃地打开那个饭盒,“有个白痴转学生,不认得路,我好心带他,结果他骗我绕了学校一大圈,搞得我上课迟到,被我们班老李罚了扫楼梯一周。”

可希“哦哦”两声,想起来了,但她那时候听着媛媛愤怒的态度讲着对方,完全与刚刚红着脸羞涩的纯情弟弟联系不起来。

“他没你说的那么差呀,怎么样,考虑吗?”

田媛媛翻了个白眼,“不用考虑,不说别的,姐弟恋,姐坚决没办法接受。更何况,他太土了吧!这是什么?手卷饭?情书?这年头谁还手写情书啊。”

媛媛看都不想看,想找垃圾桶扔掉。

可希忙阻止,“你看看他写什么,看了不喜欢再扔,毕竟这是人家一番心意。”

媛媛摆手,可希只好替她保管着那封信。

信件上男生的字迹歪歪斜斜,但从下笔力劲看得出,对方有在很用心地写好每个字。

可希看着信封,忽地被信封右下角的印刷体吸引,上头印了一句话:

「每封书信,都传递着一份思念。」

当天晚上,可希去了趟文具店,买了一些信纸和信封。

她想给程岸写信。这已经是他离开的第5天。

【1月5号,小雪。

程岸,很意外我给你写信吧,不过我想,你收到这封信,估计得是很多天很多天以后,因为我还没摸透要怎么把信寄到国外给你,如果寄不了,大概就只能等你回来再给你了。

为什么会写信呢?因为今天我看到了一句话,说“每封书信,都传递着一份思念“,我有想你哦,所以我想,开始给你写信,给你记录我的每一天,这是第一封。】

【1月20号,大雪。

快放寒假了,作业一下多了好多,我们这学期没有期末考,因为寒假我们就放个十天,回来学校有个小型模拟考。听说学校的模拟考难度会设置得比高考更难,有点压力。

今天雪下得好大,你知道咱们学校cao场有只灰色的小野猫吗,经常有同学放学会去喂它,最近找不着了它,结果下午时有人在大雪下发现了它,不知道是不是冻死的。

想起有次我从自习室回宿舍晚了,那只小猫好像还跟了我一段路,突然它就离开了,挺意外的。】

因为时差问题,他们能通视频的时间很少,短信交流也总是传递不及时,他在那边很忙碌,可希也被高三的压力掩埋着,但她仍坚持每天给他写一封信,然后集中一段时间,每隔十天就跑去邮局寄跨国邮件。

可与其说在写信,她更多像是在书写日记,记录着每天发生的大小事,她的生活枯燥无味,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学习,所以很多时候,可希写的就是课堂的事情,考试的难度,题目的复杂。有时她自己也觉得无趣,便努力搜刮生活中好笑好玩的事情写给他听。

【2月1号,阴天。

今天我们班几个同学在讲一些很烂的IQ题,有一道你之前考过我的,那道“longtimenoC”,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天气预报说明天我们这儿会是个大晴天,会出太阳,好久没见到暖暖的太阳了。你呢,你那边天气好吗?】

很多时候,可希都报喜不报忧。

比如过年前,忽然得知她舅舅李川因为涉及诈骗,被逮捕入狱了,随之在学校论坛上,有人公开了一段李珊道歉的视频,原来当初,是她偷了顾思嫣的手机,然后未经许可地散播了顾思嫣的私照。

李珊和舅妈准备搬离这座城市,临走前,舅妈来找过可希,想跟她借点钱,多少都可以。可希没有借,舅妈骂她小没良心,白养了她那么久。给他的信里,她对此只字未提。

大年三十那晚他们视频通话,聊了通宵,可希说会给他发红包,结果其实是在信里画了个假的红包给他,都不知道他在电话那端等了一个晚上,后来知道了,可希笑足了一星期。

三月到了,他的生日也到了,可希有了经验,算好了寄信的日子,提前寄了封贺卡给他。

【3月18号,晴天。

有收到吗?我做的贺卡,打开有我唱的生日歌,不可以说不好听,也不可以说我画的画难看。

去年明明说好今年要陪你过的,结果还是一起过不了,事不过三,明年的今天,我们可一定要一起过。

生日快乐。】

下旬的时候,高考倒计时一百天,很奇怪,她最紧张的日子越临近,她心态反而越平和。

天逐渐回暖,有一日天空特别蓝,万里无云,清澈干净,可希赶忙拍了一张照片,去相馆把蓝天的照片洗了出来,同当天的信件一起寄给了程岸。

【4月5号,晴转阴。

今天第二次模拟考成绩下来了,坐我后桌的有个女生收到成绩后,突然哭了,好像考得不好,断断续续哭了一早上,眼睛都哭肿了。

不知道是不是转季的关系,最近教室里的气氛很闷,每个人都只埋头刷题,一下课老师办公室就会被围得水泄不通,我有点烦恼的是,我也想去问问题,可每次都挤不进去。】

这些日子,程岸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她寄来一样礼物。有时是吃的,有时是穿的,有时是个盲盒公仔,有时则是一张风景照片,有时是一些她很喜欢的书籍原版,最让她惊喜的就是他给她找到了当初他们看不了的那场话剧的原稿手册。

而这天,可希收到的是一个迷你的海族馆模型,小而精致,唯妙唯俏。

【5月20日,天晴。

收到你的东西啦,你在提醒我今天是什么日子对不对,傻子,我怎么会忘呢?

交往一周年,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了,不过这份礼物我想等你回来再跟我拿,记得哦。】

可希准备的是一组拼图,无独有偶,也是她在海族馆怕的海洋照片,她等着他回来跟她一起完成。

【5月26日,阴转晴。

今天拍毕业照了,本来上午天还阴着,大家都担心会下雨,结果一到下午要拍照的时候,天就转晴了,你打来视频通话时,应该也看到了吧,一片乌云都没有呢。天公作美,真好。

最近班里流行写同学录,我都不知道写什么好,今天跟了好多人拍照,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们道别,离别的日子这么近,想想都伤感。

不过一想到就快可以跟你见面,我又开心起来了。】

想到他下午给她打视频电话,结果被过来看她的聂子轩和黄春发现,他们就着他通话里的样子,隔着手机屏幕去拍七班的毕业照,可希就想笑。

拍照时,聂子轩还特别隆重,伸手和可希道:“很高兴认识你。”

可希当下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忙伸手与他的握上,“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们。”

掌心相碰,传递友好,可希真心感恩这段相遇。

而写到同学录,可希也想起她还欠了一个人的同学录没写,那就是媛媛的。

可希一般写信给程岸,都会是在睡前,这个点,一般媛媛也上床睡觉了。

在给她写毕业留言时,可希斟酌了再斟酌,总觉得什么言语都表达不了她的不舍,最后誊写了几遍草稿,才在媛媛的同学录上落笔。

留言的最后,可希写道:「哪怕日后我们的距离会变远,身边物是人非了,也有唯一不变的,那就是你永远都会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你叫到,我一定到。」

六月起来,可希和媛媛忙着找酒店,今年考试期间学校宿舍不开放,她们得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可她们找晚了,学校附近好的酒店都被订光。熟知,程岸像先知一样,已经提前帮她们找好了地方,离学校步行十分钟就到的酒店式公寓,房租也不贵。

高考如期而至,前一天给程岸的信里,可希什么也没有写,就只是写了个日期,天气,落款。

正如她的心情,平静淡然。

两天的考试结束,出校门时,可希忍不住站在校门口深深地呼吸。校门口挤满了家长,可希一边走回公寓,一边手机开机。

这种时候,她第一个想找的,便是他。高考两天,她手机关机两天,与他失联也足足两天。

而默契的是,她手机刚开启,他的电话立马打进来。

“你打来的刚刚好,你知道吗,我刚把手机开机。”

“当然知道了,我说过我能先知的。”

“切,那你现在打来,你那边几点了?”

“我这边……就平常那个点了,听你语气,考得不错?”

“还行吧。”

“说得出还行,那是考得很好很好了。”

人行道上红灯亮着,可希停下脚步,垂下目光,一片坦然。

“反正尽力了,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嗯,反正我也相信,我媳妇这么优秀,什么也难不倒她。”

“就会贫。”

“喂,可希。”

“嗯?”

“绿灯了。”

可希抬眸看了眼交通灯,果然绿灯亮起。正准备过马路,她想到什么,愣愣停住。她四处张望,寻找着,期待着,兴奋又紧张。

终于在马路对面,找到了心里想念了无数遍的身影,她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沉下来。

“程岸??”

“是我,我回来了。”

他拿着手机,朝她笑着,柔情似水,少年依旧,意气风发。

可希泪盈于睫,止不住感动,傻乎乎地不晓得反应,只一个劲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然后,不由得也笑了。

人行道上,路人匆匆而过。人生途中,多少人只是过客。

何其幸运,人海茫茫,我能找到你,遇见你,认识你。

正文完。

番外·前世

【这是前世可希走了很多年后的故事,女主党慎入!】

时过一月,于莱才在热搜上见到程岸。

尽管照片只拍到女主人公的脸,网友们吃瓜的重点都放在了这位新晋女星和那辆接送的豪车上,扒不出绯闻男主角的身份,但于莱还是从照片里的一个背影就认出来他。

毕竟她跟了他快两年,准确来说,六百零七天。

但这样的数字又能代表什么呢?还不是一样说散就散。于莱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准备再倒一杯时,发现瓶里红酒已空。她踉跄起身,走往酒柜又取了一瓶。

于莱原本滴酒不沾的,后来陪程岸出席的晚会多了,也逐渐学会了喝酒。

喝酒不难,品酒比较麻烦。也是他教会她怎么醒酒,识酒,品酒的。

而程岸教会她的,又岂止喝红酒这一样。

他一步一步把她捧上天,让她体会到各种快乐,和旁人艳羡的目光,现在却绝情地要她向这些快乐告别,于莱想昧着良心说“不稀罕”,可洒脱,又哪是那么容易能做到?

开启又一瓶红酒,于莱拿在手上直接往嘴里灌,没回座位,她走到客厅,打开了音响,随着音乐,在偌大的客厅旋转。

她一个人跳舞,跳的是探戈,踢踏踢踏。

小时候于莱在少年宫学过一段时间,后来没钱学不起荒废了,认识程岸后才重新捡起。探戈是双人舞,有人说,是情人舞蹈,一男一女互相配合,才能跳出最动人的舞姿。她好几次想他陪她一起学一起跳,只是不敢开口,现在也没机会开口了。

于莱把自己喝得稀烂碎,在客厅不知道跳了多久,脑袋开始晕眩,却也不想停下。以前她不快乐的时候就想跳舞,只要跳舞,她就会快乐。可现在,她跳舞也不快乐了,舞蹈也没办法给她带来快乐了。

能带给她快乐的那个人,不要她了。

宿醉的第二天,于莱是被医院的电话吵醒的。

她头还疼着,护士的话她第一遍还没听清,护士重复,于莱听清便霎时慌得什么情愁都抛到脑后,赶忙奔去医院。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之前医生就有叮嘱过,她弟弟心脏移植手术后可能会出现各种排异反应。这次排异反应严重,医生建议再次移植。

于莱看着弟弟的病历报告,第一反应就是想找程岸。

电话拨出响了一下,她就醒悟地挂断。落寞几秒后又开始想办法筹钱,她开始查手头的存款,找物业和车行开始盘算怎么卖掉她名下的那些东西,那些程岸送她的东西。

联系完于莱仍旧很无力。

其实有什么区别,不都还是他的钱。

她现在所拥有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包括弟弟换的那颗心脏,都是他给的。

其实她早就该认清,她和他,打从一开始,就是钱联系,只有钱,她接近他就是为了钱。最初于莱也不是奔着程岸去的,没有特定目标,她就想找一个能为她支付高额医疗费的金主爸爸。

那会儿她真的走投无路了,时遇大三,身边同学都在忙活找实习,她却在为弟弟的第一期手术费发愁,身上还背着父亲的赌债,面对师姐抛出的橄榄枝,她想都没想就应承去了,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随时要接受一个年纪可以做她父亲的人。

“放心,不是那些啤酒肚啊地中海,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很愿意砸钱的,就是……大多玩得狂,各有怪癖。”早有听闻师姐经常出入富人圈,于莱脸蛋身材都长得可以,偶然一次联谊认识后,师姐就有意无意说要带她出去见识。

那天师姐带她去的,是个游艇派对,城中名人搞的私人聚会,于莱当晚还见到了几个当红男星。

“如果你是想找长期粮票的,那些男明星的就不建议考虑了,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赚着女友粉流量,不会包养人的,来这种地方就是找个一夜情解决需求而已,出手也不会大方。”师姐算厚道,不停给她贴士,“当然这里面要是有哪个是你喜欢的,当我没说。”

于莱鄙夷了下,当中还真有一个是她喜欢的,是她最近在追的新剧男主,但经这么一下,于莱也不对这种人抱幻想了。

在师姐的搭线下,于莱一开始认识的是做饮食行业的张寒,现在于莱已经记不起张寒的脸了,就记得他很爱捏她屁股,刚认识坐下在他身边,他就对她动手动脚。

那晚程岸很晚到,他来时,张寒已经准备带她离场。但尽管姗姗来迟,他却依旧瞩目,很多人上去巴结,张寒便在其中之一。

于莱跟在张寒身后,忍不住偷偷打量被围着的那个高高的男人,一堆人向他阿谀奉承,他却态度漫然,不怎么搭理人,唇边挂着冷漠的笑意,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他眼,很傲慢。

在张寒和他打招呼的空隙,师姐把于莱拉到一边,悄悄问她:“有没有准备那个?”

于莱没反应过来:“哪个?”

师姐好人做到底,拿出了一盒安全套给她,没好气道:“这个,到时能哄就哄让男人戴上,不戴的话尽量别让对方内射,知道了吗?”

于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红了下,点点头,赶忙将师姐给的东西收起,她背的包包有些小,装下一盒东西后,里面的口红就被挤出,掉落在地,子弹外壳滚啊滚,就滚到了一双皮鞋跟前。

于莱跑去捡,起身抬眸就撞进了一双黝黑的深眸里。

张寒拉她到身边,小声责备:“你干什么,这么失礼。”

于莱自知理亏,垂下头道歉:“对不起……”

“这是……”清冷的声音传来,就听一旁的男人问:“张总的新女伴?”

乍听这不过就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问话。

可在名利场打滚的哪个不是人精,有些话不需摆在明面上,一个有意无意的眼神,张寒便心领神会。

张寒将于莱推到程岸跟前,改口谄媚道:“是我干meimei,对程少您仰慕着呢。”

就这样,于莱因为捡了只口红,稀里糊涂就被推到了程岸身边。至今她都不明白怎么捡只口红这么狼狈的事就被他看上眼了。

她师姐得知后,比她还意外,也替她高兴。

程岸,是她们那个圈子都想攀上的高枝。年轻,单身,帅气,有地位,有权势,还大方,听姐妹在传,他器物大得惊人,活好还没什么怪癖。

就是看人很挑,摸不清口味。

于莱后来的体验,证明了传言不假,在那方面,程岸确实有天赋优势。他和她最疯狂的一次,是他休假,在海边的别墅里连着要了她三天。那三天,只要他们在一起,便是连在一起的。他填满了她,让她觉得他仿佛是离不开她的,只有她能满足他,也只有他能满足她。

他体力仿佛天生充沛,那三天里,他们尝试遍了所有于莱知道的不知道的姿势和场景,也是那三天里,在海边沙滩上,于莱体验到了人生的第一次喷潮,那种濒死的快感,于莱一辈子也忘不了。

很大,他真的……很大。

那种被填满的感觉令于莱好快乐,他不在的晚上,于莱光想着他都能自己流水。

有时于莱觉得,失去他这根大东西,她会活不下去。

他于她,像毒一样上瘾。

至于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陷进去的呢?

大概是那个她最无助的晚上,弟弟的手术做了一晚上,她在手术室外也哭了一晚上,他工作完匆匆赶到医院陪她,那个晚上他坚实的臂弯便成为了她日后最为依恋的港湾。

于莱想跟他一辈子,她开始感恩戴德地留意他的一切。

他喜欢甜食,她就去学做甜品,他随口一句喜欢她跳舞,她就去学跳舞,等等。

慢慢地,她的世界变得以他为中心在运转。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他心中特别的那一个,跟着他的那段时间,他身边就只有她一人,他带她出席各种晚宴会,聚餐派对,站在他身边,不断有人也因他对她恭敬。

可现在回想起,在那些场合,他其实从未给过她任何身份。

有人问到,他直接介绍她名字,并未给她加上任称呼。不是帮得上忙的私人助理,不是衬得上他的女伴,更加不是有被认可的女友。

就是简简单单的,于莱。

其实她于莱,根本什么都不是。

有次,于莱忍不住在床上问:“程岸,你喜欢什么样的?”

然而他并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性器在她体内涨大几寸,横冲直撞。那晚他不知节制地要她,她不停求饶了,他则越做越凶,越撞越暴戾,让她没心思想其他的。于莱两条腿都被干抽了,才明白过来自己问错话了。

如果当时没问就好了,于莱过后在想,有些事没问出口她就可以一直装不知道,但知道了她就没办法不介怀。

他心里原来是住着个其他人。

那会是谁呢?于莱不得而知了。

为了摆脱胡思乱想,于莱找了份工作。她早该找了,但毕业之后她就被圈养得不知人间疾苦,连工作也懒得找了。程岸的另结新欢给了她一个现实的大巴掌,她本就命不好,不该妄想不劳而获。

于莱念的服装设计,但毕业两年早就对基本技能生疏,加上现在的绘图软件迭代日新月异,她什么都得从头学起,作为学徒,试用工资并不高,做的也尽是些打杂事务,白天上班,晚上去医院看望弟弟,生活忙碌,但总算让她稍微摆脱了过去的回忆。

可两个月后的一通电话却又把她拉回原点。

他说,他好像落下了个U盘在她那儿。

于莱回家找了找,终于在沙发底下找到他说的U盘,准备给他发个短信,想了想,又改为打电话,与他约了时间转交。

坐在沙发上,于莱想起来,那个晚上,他喝得酩酊,躺在这个沙发上的模样,那还是于莱第一次见他喝得那么醉。

于莱去给他取热毛巾,回来听他躺沙发上一直念着什么。

“可惜可惜”

于莱走近,才听清他在惋惜什么。她随口接了句问他:“可惜什么?”

“找不到……我找不到了……”

“找不到什么?你丢了什么东西吗?”

于莱追问,但他醉得不省人事,没有回答于莱的问题,只不停重复地念着可惜。

第二天他酒醒,于莱想起便又问了下:“昨晚你喝醉,说你找不着样东西来着,是什么东西丢了吗?很重要?”

他好像记不起醉时的事,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在那儿沉默地回忆着。

于莱便继续道:“你一直念着可惜,所以我想一定是不见了很重要的东西吧,才会让你这么惦记。用不用我帮你找?”

“??不用,我吃饱了,先走。”

于莱看着他餐盘里只咬了一口的面包,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又说错了。

于莱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关系,好像就是从这一早上开始,逐渐冷淡。

所以那时候,她究竟说错了什么。

到了约定移交U盘那天,于莱花了心思捯饬自己,跟他那么久,她多少对他喜好有了底,知道该穿什么才能讨他喜欢。

约在了一个工作日,于莱只好让他来她公司门口接她。

他车来时,于莱正和同事告别,她走到他车前,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云淡风轻,递上U盘,她说自己得去医院一趟,能不能麻烦他送她。

程岸点头:“上车吧。”

“谢谢。”于莱在心底一直思量着接下来一步步的措辞。

然而她上车后,程岸却指了指窗外没走远的人,问:“你朋友?”

“不是,”于莱看了眼他指的人,摇头,“公司的HRjiejie。”

“聊得那么起劲,聊什么?”他像话家常一样,随口提问。

听他问话,像是恢复了往日他们相好时的态度,于莱便欢欣地打开了话闸子,“刚刚在等你,媛媛姐见我一个人就过来打招呼,那我看她拿着束花还以为是她男朋友送的,结果一问,才知道她是要去看一个已经去世了的朋友,真是特别不好意思。”

程岸“哦”了声,没再问下去。

“唉,可惜,就这么不在了。”

“……谁不在?”

“什么?”于莱没听清他问的什么,只能大概地继续解释自己刚刚的话,“我是感慨真可惜,媛媛姐好像也才二十六七,她那个去世了的朋友是她一起长大的同学,那应该也跟她差不多年纪,这么年轻就不在了……”于莱叹了声气,“生命可真是无常,也不知道我弟弟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一想到自己的弟弟,于莱不免多了些感触,她自顾自讲起生命的脆弱,完全没注意身旁男人的出神。

程岸根本没听进去她后面的话。

于莱后知后觉发现他的沉默,落寞油然而生。

可如今,谁来发现她的落寞,谁又会关心她的落寞。黯然神伤不过一会儿,她结束了感慨的话题?,坐立不安想下车。

原本她还有所期盼,想了很多话题和方法试图挽回这段关系,然而她一下又想通了,面对这样一个不再关心自己的男人,她又何苦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自取其辱?。

“能在前面的路口放下我吗?”于莱鼓起所有勇气,问道。

前座司机一听,汗颜无语,心里发愁得要紧,可以开口的话真想劝这位姑奶奶别闹,因为这儿可不是适合停车的道路啊。只可惜话事权并不在他手上。

“就在前面的路口,靠边停下吧。”

“好的。”

司机只求后座的姑奶奶快些下车快些离开。

车停下,于莱开车门,准备下车。

司机从后视镜盯着她的动作,紧张得吞口水,希望她能动作麻利些,免得阻碍交通。

于莱下了车,握着车门,咬咬唇,跟车里的人说了声“再见”。

她说这句再见,其实仍旧带着希望和期待。

“再见。”程岸点了下头,眼神却不在她身上。

车门关上,把于莱的所有希望和期盼也彻底关上了。

那样一声平淡的“再见”,就结束掉了往日所有的温情。

于莱看着车驶开,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很懊悔,很苦恼,很难过。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从未真正地了解过这个男人,凉薄至此,他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于莱很想知道,但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人生可以重来吗?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走进这个男人的心,去看看,什么人能住在那里。

车内。

“今天十七号。”

车后座冷不丁的问话,司机判断不出语气,唯有恭敬地重复。

“是的,十七号,四月十七号。”

程岸嗯了声,没再讲话。

——你喜欢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

记忆中有张脸,眉清目秀,笑起来很温柔,眼神干净,却透着倔强冷清?。

但这样的人不在了,走在了这样明媚灿烂的日子里。

程岸望着车外,人来人往,有些地方,却空落落的。

是少了点什么。

是少了点什么?

交通灯在数秒了——9——8——7——

人潮拥挤,是终究再也找不到一个让我心动的你——

最近刚好在单曲循环。

「仍多么需要你,仍多么需要你」

这句歌词一直在耳边萦绕,莫名贴合这篇番外,如果有没听过的朋友,诚心安利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