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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女巫与骑士,爱欲与背叛,这些东西成了后人们津津有味咀嚼的故事。薇拉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令她恐惧,充满算计的环境会在未来被称为浪漫主义时代。即使这份浪漫充斥着毁灭与狂热。

无论怎样,在这个看似拥有密集战争和杀戮歌谣的时间间歇中,一个平静但困倦的早晨如约而至。

莱米勒睡得比薇拉死,他从后往前牢牢拥抱着薇拉,用尽力气抱着她。比他更加按时醒来的是他下体不安分的小兄弟,在第一缕阳光洒进屋子时它就抬起了头,让薇拉的晨梦变得饱胀酸麻。

她醒了过来,然后把男孩子的手从自己身上扒开,最后扯着被单把自己从这个拥抱里解救出来。她昨晚上睡得一点也不舒服,还有一丝不安。

等她蹑手蹑脚地出了门,稍作等候后,发现自己的魔力渐渐复苏,甚至开始增加,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给自己放了清洁咒语。

等她扶着晨雾微凉的扶梯下去后,罕见得看到兰克抱着剑在门口打盹。这个人好像从生下来就是温和冷淡又严谨的。薇拉又警惕地观察了他一下,兰克的银发闪烁着耀眼的光。薇拉想,她想要一缕据为己有。

就在薇拉没有急着叫他离开的间歇,一个皮肤泛绿的矮个子男孩接近了这里,薇拉一眼就看出来,他有大部分的地精血统。男孩捡起了地上的一枚硬币,数额很小,他是第一个捡起硬币的人。男孩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接近了兰克。

“先生,这是你掉的吗?”男孩问。

兰克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垂眸看着地精男孩。男孩跛腿,少一只胳膊,一只胳膊夹着一叠报纸,收要腾出来拿硬币。旁边的报纸在早风中被微微吹起,正面的部分写,王都新令,为低魔力亚人种提供工作引发不满。后面写,有人会虐待和歧视亚人种的孩子,驻军和低收入人口倾向明显。

“骇人听闻。”兰克说,“我已经许久没见到有人凭借种族评价一个人了。”

但现在他见到了一个失去右胳膊的地精男孩,只能做早上送报的工作,在白天他们就会消失了。

兰克俯身,语气温和:“不是,你可以自己处置它了。”

地精男孩说:“谢谢,您是我这段时间遇到最好的人了。”

兰克失笑,他什么也没做。他直起身,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道谢,半晌之后他只能开口:“请让我买下你所有的报纸吧。”

等男孩离开,兰克才抬眼,看了一眼一直看他的薇拉。这时他的目光重新静下来:“早上好,我记得是您提出了要给亚人种提供工作机会的提议。”

“还是得看库修斯采不采纳。”薇拉耸肩,然后看着兰克挑眉:“你该不会也觉得我的提议眼界狭窄,凭着一己私欲发挥吧。”

兰克轻轻摇头:“我在外太久了,都快忘记民众愚昧的态度也是问题。”

对非人种族的歧视无处不在,薇拉也并不知道该如何拔掉这根隐秘的刺。只要众神在上,那么那些不被神喜爱和亲自创造的种族就永远上不得台面。

“您昨晚过得还不错?”兰克询问,落在他眼中的薇拉慵懒又妩媚。他移开了目光,把眼神落在地上,滑过她的脚腕,看到她一只脚腕带着银链。

“不太好,我腰酸背痛的。”薇拉不太高兴,“叫马车过来吧。”

兰克困惑地“嗯”了一声:“那你更应该多走走,这样才能缓解,还能增强体力。我提议我们走回去。”说这话时他态度认真,嘴唇紧抿。

薇拉被他再次气到了:“我穿着高跟鞋呢!要不你来穿着走!”

……

薇拉如愿坐上了马车,对面是正襟危坐的兰克。

当薇拉拿起马车里的点心,吃了三块后。兰克终于忍再度开口:“早上吃点心,你的胃会受不了。”

“我的胃金刚不坏。”薇拉宣称。

“……”兰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早该听兰克的话,薇拉胃里有些难受,她捂着肚子努力保持表情,不想让对面的人看出她的异样。最重要的是,她也有些后悔坐马车,谁能想到会堵呢?

堵还堵在名媛聚会后的沙龙马车后,名媛们看到了车里的她。

于是薇拉听到了大声的讨论,没有人避讳。

“哎哎哎,快看,是戈蒂瓦夫人呢。”有人开口,“也不知道小报上说得是不是真的,她举止粗鲁,行事野蛮,经常用异想天开的条例蛊惑陛下。”

薇拉眉头一跳。

“陛下没那么容易被蛊惑吧。”有人理智讨论,“不过话说回来,这位美人霉运高照你们知道吗?对她表达过好感的狼人将军现在可……啧。”

“听说名声不好呢,现在处境也不佳。”有人挤眉弄眼:“有人都分析了,陛下微末时她先下手为强,靠床上功夫才迷住年轻的陛下的。结果现在年纪大了,只能做老师自力更生,她不参加聚会,也不购物,不上台面。不如神殿那位。”

薇拉平生最恨有人拿她和萝丝德做对比。她推开侧面,忍无可忍的脱下一只鞋,朝那面咂了过去。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了那边的马车上,发出一声响。这声响确实吓了她们一下,但也仅此而已,她们继续讨论,只不过声音稍低了一点。

而薇拉失去了一只鞋,她坐在兰克对面头疼又尴尬。

薇拉希望兰克装没听到,不要发布任何意见。但兰克显然不会这么做,他环胸侧耳听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对薇拉说:“她们说得没有道理,你没有必要丢鞋。”

薇拉不说话。

这时她们看到了马车里的另一个人,议论的范围更广了。

“兰克大人为什么在车上?难道说是被强迫跟来的?啊……好可怜。被任性脾气大的女人指手画脚,心怀不满,所以才不发一言吗?”

……你们是名媛不是鹦鹉吧。

薇拉不想再失去第二只鞋了,她托着腮装没听到。

“她们这么说,你不丢第二只鞋吗?”过了一会儿,兰克问道。

“算了……没意思。”薇拉目光放出窗:“我习惯了。陛下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了。”

兰克扭头看她,看了一阵子,然后下了车。

“兰克大人下来了!”名媛们欢呼了一声,她们都在门口悄悄张望。然后看到男人越过人群,在外围买了一条银色脚链。

然后他走回来,捡起了那只鞋子。最后他来到薇拉面前,薇拉正坐在前端的马车桅上晒太阳。一只白皙的脚晃动着,兰克走上前,单膝跪地,接着又做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动作。

他捉起薇拉的一只脚,让她踩在自己膝盖上,接着给她安稳的穿上了鞋,紧后而来的是他把刚买到的银链子系到了薇拉的另一只脚腕上。

“这样就对称了。”兰克心满意足,牵着薇拉上马车,薇拉从他上扬的嘴角读出阳光快乐。

“对了,最后诫告各位一句话。”兰克在上车前开口:“如果各位小姐不希望聚会场所天天被巡检,就低调一点。”

这句话无比有用,名媛们立刻安静了。

作者的话:二更补在明天吧。今天实在太晚了。

第一百零六章莱米勒所知的残忍真相

在下马车前,薇拉说:“你维护我有什么意思?”

“陛下让我来护卫您。”兰克倾身鞠了一躬,“那我就是您的骑士,哪怕只有几天,女士。”

薇拉深深督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夸奖:“您非常称职,敬业。让我尊敬。”说罢她下车,脚上的两条银链在光下闪烁。像犯人的脚铐,兰克不合时宜得想。

……

莱米勒缓步走过阴影中的走廊,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唇角勾起,脚步轻快,嗓子里哼出歌声。他早前就要求见自己的母亲,黑木却总说要准备准备,直到昨晚,他才与他秘密碰面,说一切都准备好了。

其实莱米勒对昨晚的碰面有些心怀不满和警惕,但机缘巧合,他睡到了薇拉。他现在对黑木好感度上升了。

走进房间,他注意到黑木坐在椅子上,身形有些佝偻。

破天荒的,莱米勒主动关心了一句:“你看起来不太好,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黑木摇摇头,声音沙哑:“我回来的路上遇袭了。”

“谁袭击的你?”莱米勒问。

“走狗,王都的走狗罢了。”黑木轻笑了一声,带着嘲意,“您不必介意。”

莱米勒却眉头一跳,无法不在意,他刚才的好心情消失了一点:“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身手,王都能伤到你的人可不多。你最好告诉我实情。”

黑木干哑得提起声音:“好的,好的,如果您想知道。袭击我的人是兰克。”

“他?”莱米勒蹙眉,“他知道……”

“他什么也不知道,起码现在不知道,我向您保证。”黑木开口,“有人救了我,及时救了我。短时间我们是安全的。”

“谁?”

“神殿的人。”黑木笑起来,“这可是个好兆头。虽然我不喜欢神殿,但那群老东西是懂一些邪门的东西。他们帮我们,就意味着我们有价值。莱米勒,小主人,您有价值。”

莱米勒烦躁的说:“别叫我小主人,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和你们纠缠在一起呢。”

“那您得快点想。”黑木恭敬但态度强硬,“神殿出手相助,我们就在你们学院考完剑术后以您回家的名义离开王都。”

“离开?”莱米勒有些惊悚,“我基本不回阿加领地。”

黑木轻轻笑起来:“当然不是阿加伯爵的领地,那个乡下地方算什么家?”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狂热,他走过来要握莱米勒的手,“我们回风暴城,那里才是故乡,您身上有风暴公爵的血。生来就要和伪王拔刀相向,为祖辈复仇。”

“众神啊!你小点声。”莱米勒四下望了一眼,他恨不得上去堵上这个疯子的嘴。他并没有去风暴城的打算,也对复仇的概念模糊,他如今与虎谋皮的第一目的是弄清楚旧日的真相,把母亲带走。

“您不想走?小主人。”黑木的狂热在看到莱米勒的眼神时消失了,他的声音冷下来:“您这么窝囊吗?”

“我要好好想一想。”莱米勒回看他,有些敷衍:“我有很多东西放不下。”

黑木冷笑了一声:“没有想的余地了。告诉您吧,刺伤我的人是第一骑士,或者说是库修斯的第一走狗,兰克。他们迟早会查到这儿,您没得选。”

莱米勒脸色骤然大变,他的手按上了剑柄。

黑木却不慌不忙:“先去见见您母亲再做决定吧。”他低下头,谦卑但尖酸的开口,“您还年轻,无论什么东西捏在手里都宝贝,放不下。但实际上,只要您走出mama的羽翼,走入世界。您想要什么宝贝就有什么宝贝,想睡什么女人就有什么女人。”

莱米勒注视着他,他们目光交战了一会儿,然后莱米勒移开了目光,他先说:“让我见见我mama。”

黑木指了指后面一个隐蔽的门,原来他已经离得很近了。莱米勒抬脚走过去,走了几步才再说:“我从未见过我父亲,那个男人再混蛋,他对我来说都亦父亦兄。”

黑木冷笑了一声:“把狮子养成狗,再杀了吃rou,真是好大的恩情。”

莱米勒没有回答,他推开门。这间房透露着腐朽的沙尘味,莱米勒推开门的刹那,黑暗让他一无所视。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黑暗中透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mama?”他犹豫着开口。

“……我的儿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但这个声音从未这样脆弱过。

“mama。”莱米勒想弄点光出来。

然而阿加夫人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短促尖叫了一声:“不要光!”她大喊,“不要光!”

“……”莱米勒叹了一口气,他太熟悉母亲的歇斯底里和疯狂了,“好的,不要光。”他走过去,“mama,是我,你还好吗?”

“我不好。”黑暗中的女人走过来发出哭腔,“陛下要杀我,他派人要杀我,我的天呐,他起誓不杀我。原来是不亲手杀我,他派了人来,真是阴险。”

“什么?”莱米勒轻轻开口问,“为什么他要杀你。”

“我哪儿知道为什么?也许他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阿加夫人突然嘻笑出声,哭腔配着笑,阴婺可怕,“毕竟他是那个婊子的儿子。”

“谁?”

“那个高塔里的贱人。”阿加夫人说,“你的父亲莱塔就是为了她弃我而去。”她说到这儿流下了眼泪,“他从来没有看过你一眼,却陪伴教导她的儿子。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明明是我给了他地位,是我下嫁给他。”

“天呐。”莱米勒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愣住了,“你告诉我他是英雄,是为了国家的未来和义气离开死亡。”

“我在撒谎。”阿加夫人哭得更大声了,她承认的迅速,毫无负担。她过来握住了儿子的手,她匍匐在了地上,“我爱他,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他名声的人。我那么爱他,他却伤害我背叛我离弃我。”

“他总是躲着我。一见面就总是恶语伤人,他说我不如少女时美丽了,生了孩子脸上就有皱纹了。他说我庸俗肤浅,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庄园。他说他只是不爱我了。”阿加夫人平静地阐述过往,然而这过往冲击了莱米勒的内心,让他头晕目眩。

莱米勒眼中的父亲绝不是这个样子。他是英雄,是殉道者,他与贵族小姐一见钟情,于众人中抱得美人归。阿加夫人告诉儿子,她的婚姻人人艳羡,她总是强调自己的高贵身份,劝告他公主才是他应该爱的女人。

莱米勒以他父亲和自己的身份为傲,曾经。

他也曾发自真心的相信父母的爱情故事。困于深宅的大小姐被带领着去冒险,去街边小巷。那个男人写了情诗,亲吻她的面颊,给了她所有的温暖。

但现在,她亲口打破了过往所说的所有话:“他甚至和那个婊子生了孩子。塔阿修家族有龙血,他们个个高大强壮,但薇薇安,她太矮了,像她母亲。我知道,我知道了,库修斯就是因为这个要杀我。私生子没有继承权,他meimei会被赶出王族,而他的血统也会存疑。王权会动摇。”

“……您空口无凭。”听了半晌,莱米勒终于艰难开口,“mama,你都在说什么啊。我不是来听这个的。”他难以置信,在他眼中,阿加夫人虽然喜怒无常,但依然是个母亲,但如今他意识到自己的母亲疯了。如果她说得是真的,那么她甚至怂恿自己的儿子追求同父异母的meimei。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的。

“他们说,我得告诉你所有事。”阿加夫人像个孩子一样惶惶开口:“不然他们就不给我药。”她突然变得脆弱起来,“我会变丑,腐烂而死。”

她突然仰起脸,莱米勒看到了她脸上有尸斑一样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莱米勒又惊又怒,“黑木!这是怎么回事?”

黑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的背后:“如您所见,您的母亲和魔鬼做了交易。她的美貌藏在僵尸化的外表下,她的活力从他人身上汲取,如今汲取的链接断了。我们就只好四处去给她找防腐维持面容的药剂,很昂贵,也稀有。”

“链接是什么?”莱米勒刚问出口,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黑木没有回答他。莱米勒踉跄一下,往后退去,他松开了母亲的手,“那个娃娃……是我的魔力维持您的青春吗?”

“不仅如此。”黑木提醒,“还有您的生命力,您的身体会在步入中年后迅速衰败。”

“什么?”莱米勒头晕目眩。

“反正你也是要死的,你活不到中年。”阿加夫人说出更残忍又更疯狂的话,“但只是那时候我这样想。”阿加夫人大声哭泣,语气逻辑混乱,“你还是婴儿时,我被仇恨蒙蔽了内心。对不起,我的儿子,我的莱米勒,我把你献给了魔鬼,让你有朝一日替魔鬼的儿子承受伤害,夺取你的魔力供养其他人。但我后悔了,现在我已经后悔了,那个人偶也被毁掉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看在,看在mama没有几年好活了。”

莱米勒喘不上来气,他轻轻松开了母亲的手,但声音柔和了下去:“现在告诉我,我父亲……”他犹豫了一下,换了个称呼,“莱塔怎么死的?”

“我得知他那天要参加陛下的宴会,就盛装打扮去见他,我想让他看看,我美丽依旧,没有皱纹。那天是什么事来着,哦,我女儿,我的宝贝儿订婚。”阿加夫人说,“我打扮的那么漂亮,可他看都不看我,我是他的妻子啊……他宁愿流浪,隐姓埋名都不愿意见我。我偷偷跟着他,跟着他,听人说他要去王子的书房。于是我提前一步跟过去,我躲在那里,躲了很久。”

“我躲到他和王子都进来,开始交谈。然后他们争执。”

阿加夫人回忆往昔,如果莱米勒看得到,一定会看到她诡异的不可思议的眼神。

第一百零七章昼夜不息,风暴降临

阿加夫人缓慢诉说回忆。她告诉莱米勒,王子起先很平和,后来很愤怒,他质问自己的老师。

“你强暴了我母亲吗?”

“我爱她,你情我愿。”

“你是个混蛋。”

“混蛋教你武艺和课程,让你从那个吃人的地方活下来。还把你带出来。”

“众神在上,我还叫错过你父亲。”

“你现在也可以叫。“

说到这儿时,阿加夫人微微一笑,她评价:“他还和以前一样。“

曾经的库修斯再次开口:“我母亲因为你被火烧死了,你视而不见。“

“我的天,你想让我对抗王权?我为了你们母子做得已经够多了。等等……她根本没有东西留给我对吗?你骗我?“

争执,吵架,然后是沉默。

“爱是弱点。“被扼死前,阿加夫人听到自己的丈夫这么说,然后库修斯重复了这一句。

再然后,传言中说,陛下的恩师死于魔物入侵。

阿加夫人被发现了,其实她早就被发现了。库修斯平静地喊她出来。告诉她,这是他们共同的仇人。

她瑟瑟发抖的朝漠然擦刀的王子下跪,库修斯说:“我可以让你活着,但我有个条件,你儿子要送来我这里。而我希望你知道怎么保证他平庸,没有他父亲的天赋。“

阿加夫人答应了,兴高采烈地答应了。如果有第三人在场,就会发现阿加夫人她好像并不因为深爱之人的死亡而痛苦,也不因为仇人的死亡而欢欣,她有一种扭曲的期待和满足感。

莱米勒沉默地听完,然后他看向自己的母亲:“说起我的jiejie,你怎么能那么平静?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指责了我那么多年吗?“

阿加夫人哭喊就没停过,拉着他的手把眼泪往上糊:“我后悔了,知错了,我的儿子。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了,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我明白了,只有你在乎我。“

莱米勒感觉疲惫,他向后靠在墙上:“那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头?“

黑木在女人的哭声中抽空回答了他:“我早告诉过您。您父亲是风暴城的公爵,您的祖辈曾与龙并肩统治世界。我们一直等待,祈祷有人能带领我们重回荣光。但他从不在乎背负使命,唯一的功绩是生下了您,然后我们答应不再打扰他。“

“我们用了好多年,才来到您身边。“黑木说,“我们卧底进现在被鸠占鹊巢的风暴城,又混进王都,很不容易,甚至差点晚了一步。”说罢他瞪了一眼阿加夫人。

“我并不想……复仇?”莱米勒半晌后开口,他的语气中有某种从未有过的冷意,“我觉得我父亲,死有余辜。”

“但您和塔阿修王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黑木冷笑一声,“风暴城本身就是北方的武器,而他只会回应你们这一支男人的血脉。别人无法唤醒古代力量,但却向小主人您臣服。塔阿修王圈养你,磨耗你,看本可以成为敌人的人摇尾乞怜。你一辈子都无法做你喜欢的事,灵魂被杀死后,他腻了,就会夺走你的生命。”

“你只要活着,就是他的心头大患。”黑木说,“把腰挺起来。我们这些旧族快被他赶尽杀绝了,即使我们有些人只想平静度日。”

莱米勒蹙眉,他确实莫名背上了一族的兴亡责任。

黑木看他动摇,再接再厉,他递上一枚龙牙项链:“主人,您的祖辈靠传承获得力量。这项链里记载了风暴城历代主人见证过的风雨飘摇。您可以看看,当然,您父亲的经历并未融入。”

莱米勒看着那项链,沉吟好久。他听着母亲哭泣的声音,黑木沙哑的喘气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仿佛一夕之间就决定要不要长大。

他本是没有故乡和家的人,从未承担责任,也没有野心抱负。唯一仰仗的就是自己的贵族身份,如今他惊觉这身份如同水月镜花,被人一搅便消逝了。

他突然想起,他是在风月场合和心爱的女人半哄半迫的睡了一觉。因为他甚至都没有一间房子能带她去,他没有身份与她对等交流,更没有立场与她谈情说爱。

莱米勒长叹一口气,他安抚性的开口:“mama,你先休息。我不会抛下你。”我原谅你所做的一切,他想,旧事不重提,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而且我想往前看。

最重要的是,他希望有朝一日,别人也能原谅他昔日的作为。

莱米勒伸手握住了龙牙项链。然后他眼前如星光般炸开一片绚烂的天地,他看到了巨龙翱翔天地,他的祖辈与龙建立友谊,并肩作战。他看到了智者与王者轮流与他交流,仿佛他生来就该支配天地与魔力。

他瞠目结舌,为这身临其境的震撼所折服。

莱米勒在梦中信步走过宏伟的建筑群,旧族的人民在这儿生活耕作,生活艰苦,可他们用劳动稳固了生活。

风雪,磐石,河流流过霜冻的森林。他们打猎,生来就在对抗,并且同时找出了万物中的平衡。莱米勒仿佛走过了几千年,他豁然开朗,见过天地。他与魔法交流,他们与魔法交流,他们甚至把魔力附着于万物,也甚至让魔法避让这个坚韧的种族。在龙支配的世界里,他们获得了一部分龙的友谊,建立了人的国。

直到战争来袭,在他们的盟友沉睡的日子中。他们被壮大的同盟军袭击了。

同盟军打着从龙族手中解放大地生物的旗号,把屠刀砍向了人类。女人被军队强暴,孩子被杀死,庄稼被毁灭。挥舞法杖的女巫唤来风雨,摧毁城镇,王族虽是她们的克星,却输在反应不及时。

风暴城拔地而起,它霜冻千里,却依然没有阻挡旧族的败落。

“只要塔阿修家族和风暴之子一方的血还在流,他们就只能以一方杀死另一方为结束。”这是屠杀后,注定的,世代的诅咒。

果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用刀对付刀,用剑对付剑,用智慧对付智慧。”古老的诫语,回荡在莱米勒脑海里,他轻轻回应一句:“用王权对付王权。”

莱米勒睁开眼睛,他沉吟了许久,终于开口:“什么时候走?”

黑木恭敬回答:“一周后的现在。刚入夜,九点。我们带上丢失的“贡品”,然后直接回风暴城。”

“昼夜不息,风暴降临。”莱米勒无意识地说出这句话。

黑木如鹰的眼睛锁住他,许久后开口:“昼夜不息,风暴降临。”

“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莱米勒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图谋什么了。他有些茫然。

“你走不到,塔阿修王也会走到。”黑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