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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牢笼,别有一种得瑟显摆的放肆。又因为兜里有的是银元,逛街的底气足。横竖看上什么,她都能买。只是小镇子比不得大城市的繁华,压根就没有什么百货商店。最大的也就是一家南北货庄,柜台上一溜大玻璃罐子,装的也是常见的花生瓜子,红绿酥糖。小瓷缸里还有一些红白葡萄干,糖渍海棠果,红绿丝瓜条之类的东西。并不稀罕。只有门前柳条筐里堆着的一些红果子黄果子,倒有些稀罕。这果子样子像苹果,但比苹果小,比苹果香。红的黄的一个个像大一圈的乒乓球似的堆在框里,别有一种惹人喜爱的架势。她也是去过省城见识过的,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水果。莫不是那个番邦进口的稀罕果子?其实哪里是什么稀罕果子,不过是沙城的特产虎拉宾。红的是甜宾子,黄的是酸宾子。甜宾子砂甜砂甜的,一般都是生吃。酸宾子味酸,但香气足,一般用来熏屋子,也可以糖渍了当蜜饯,别有一般风味。一时眼馋嘴馋,她就买了几个,捧在手里边吃边逛。满口果香之中,忽而闻到一缕幽香。只一缕,钓鱼钩似的,就把她的鼻子给勾住了。苏平安吸了吸鼻子,略感疑惑。她感知异于常人,对各种声色香味的敏感度也很高。这香味虽然淡,但一闻之下便觉得很熟悉。然而要说这是什么香,她却又想不出来。甜丝丝,暖烘烘,既不是闺阁胭脂,也不是瓜果花香。把嘴里嚼碎了的果子咽下,她被这一缕幽香勾着走。往小胡同里一拐,抬头就看见一条布幡。黄底黑字,写着兰香斋,左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正宗官土,专供特货。低头扭脸,左边墙壁上开着一洞小门。门开着,漆黑的门板挂着一个擦的闪亮的铜把手。对着门口是一方青石板铺的玄关,对脸就是一扇雕花刻字的影壁。右手边是墙,靠墙摆着一个花盆架,上面搁着一个青花瓷的花盆,里面种着一丛碧绿的君子兰。左手边是一条小道,曲径通幽,不是通向哪里。挂着幡开着门,这便是个做买卖的地方。然而开着门做生意却没有半个伙计招待,又叫人觉得奇怪。若说是个不正经的黑店,可青石板扫得干净,门把手擦的锃亮,还摆着这样雅致的君子兰,也没有这么正经的黑店。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卖香粉的?卖兰花的?卖古董字画的?还有专供特货,很有点档次的样子。想不通就进去看呗,她胆子大的很,迈步而入。进了门,没人招呼也没人拦。外面站着看时觉得里面昏暗,真进去了才发现也不是暗的看不见,顶上挂着电灯,大白天也点着,可见店主是不怕破费的。进去四五步就看到一溜台阶,铺着毡毯,踩上去绵软无声。扶手也考究,雕花黑漆,摸的锃亮。拾阶而上,便是一扇嵌玻璃门,轻轻一推,铜铃就叮当一声脆响。这一声响过,里面就有人殷勤的招呼道。“您来了呀!”苏平安一挑眉,索性把门大开了。一开门,一阵暖香扑面而来。屋子里靠墙一溜顺山大炕,炕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六七个老少爷们,一个个都捧着一支甘蔗粗的烟枪,正对着一盏昏暗不明的小灯吞云吐雾。老爷儿们抽烟抽得迷醉,谁也没注意新进来的是个什么人。而苏平安看到这一番光景,则是完全的愣住了,越发的搞不明白这是什么买卖。听到铜铃响,伙计满脸带笑的跑出来迎客。乍看到苏平安,也愣一下。“哟,这是哪家的小格格?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这儿来玩!这是你能来的地儿?赶紧的,快走快走!”若是寻常小花子小崽子,伙计指不定一耳刮子抽过去。可眼跟前站着的是这么一位花团锦簇懵懵懂懂的小格格,那就只好请人家走了。也不敢推搡她,只挥着手,赶小鸡似的赶。苏平安是兜里有钱底气足,从袋子里掏出一块银元拍在桌案上。“我有钱。”伙计真是哭笑不得。虽说烟土馆也是开门做生意,没有赶客人的道理。可这一位金瓯玉食的小格格,他可实在不敢招揽。这张扬出去,非被她家大人砸了小店不可。因她是个半大孩子的模样,伙计也就耐着性子又哄又劝。无奈苏平安是软硬不吃,咬着牙滴溜溜乱转眼珠子,站在屋里瞧新鲜。炕上的烟客们听见响动也都一个个抬头起身,见是个伙计和一个粉妆玉琢花团锦簇的小丫头吵架,也都很悠闲的瞧热闹。这还做不做生意了?伙计急的团团转,这要是吵吵嚷嚷的把老板给闹出来,岂不是显得他很没用?连场子都看不住。岂料这一顿吵闹,没把老板勾出来,倒是把雅座里的一位贵客给勾了出来。贵客步履匆忙,几乎可以算是慌乱。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是直接踏遍了后跟拖着出来。小门哐当一声砸开,贵客站在门口,定睛一瞧,是失声喊道。“师傅?师傅!”师傅?还悟空呢。和谁搭班取经上西天?苏平安听见了好奇,扭头一看,顿时一愣。眼前这位长衫马褂,面白身长小分头的体面贵客,怎么这么眼熟?瞧了好一会,雾蒙蒙的脑子里拂开一层纱,她将信将疑的伸手一指,开口道。“老七?”第126章故人相见3雅室里的摆设自然是比外面高明许多。由于是一间大屋里隔出来的,故而雅室虽雅但不大。四面墙壁刷的粉白,挂着几幅名人字画,但一看就是赝品,不算高明。靠墙摆着一张红木罗汉床,当中央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摆着茶碗果盘。床下一条脚踏,左右两只高脚搪瓷痰盂。对面是一套太师椅加茶几,茶几上摆着香烟壳子和烟灰缸。这两套家具摆着,屋子已经满满当当。边角地方就摆了一些花架盆栽,增添一点鲜绿颜色。花架上一盆水仙花养得好,葱绿杆子上打着一串嫩黄花骨朵,正半开着。雅室里比外头还暖和,但暖香淡了。苏致远把苏平安迎到红木大床上坐下,拿两只软枕头搁在她背后,弯腰捧起她的两只脚,慢悠悠让她躺下。苏平安人小,两只脚微微一曲,就正好可以斜靠侧躺下。苏致远到另一边坐下,侧着身先将她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黑漆漆的蘑菇头,粉白粉嫩的小脸蛋,花团锦簇的绸缎棉衣,鹅黄色辍珠绣花鞋。她从头到脚一样不缺纹丝不乱,真叫他觉得像是做梦。这是一场好梦,而过往那一段,则是一场噩梦。他盯着她,她也盯着他,只是力道没有他那么足,有点糊里糊涂。脑子里撩开了一层纱,苏平安想起了不少零零碎碎的片段。片段里都有眼前这个老七,然而说起感觉来,又还是觉得模糊。大概是日子隔得有点久了的缘故,其实也不算久,拢共只有一个多月,两个月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