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除夕

    果然是梦啊。

    乔木查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正常的花xue与黏糊糊的内裤，叹了口气。

    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

    起床快速收拾一番赶正准备去打工的咖啡店，乔木查就接到了店长打来的电话

    挂了电话，她忍不住再次叹气，手指快速滑动着通讯录，准备问下之前邻居阿姨给介绍的兼职看看还要不要人。

    乔木查刚上大一，无奈学校寒假不许学生留校，本来满打满算能在春节前做完一个月兼职，等拿到了工资就能把房租补给同学，还能用余钱买些小礼物带回孤儿院。

    计划是做的好好的，但赶不上变化，今年的春节早，考完试好不容易找到个还在招人的工作，令她头痛的麻烦又找上门来。

    明明是自己的男友总找借口来咖啡馆办公，却被他女友以为是美貌店员勾引自己男朋友的经典误会戏码。

    昨天，一长相甜美精致的女孩刚进店就冲过来指责乔木查，说着还拿起隔壁桌的蛋糕要砸她，察觉到女孩的动作，乔木查连忙侧身一躲，她可顾不得蛋糕会不会砸到她身后的客人，也就是那所谓的勾引对象身上。

    啪的一下，客人的英俊面庞和高档西装顿时惨不忍睹，只见人腾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怒气之中又有些手足无措。

    啧，可惜了，乔木查暗暗摇头，这蛋糕是店里限量的招牌，她都没机会尝。

    这位最近常来店里办公的男客人脱下西装外套擦去脸上的奶油，压制住怒意盯着面前的女友，然后将手中衣服朝脚边一甩。

    乔木查心里更不赞同地直摇头，这地等会还得是她拖啊！

    男客人深吸了几口气，憋半天还是有些没克制住，他冲女孩低声斥道：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这和小乔有什么关系！他装作无意瞥过旁边低着头的店员，弱小可怜又无助，一时心里火气更盛。

    一旁努力缩小着自己存在感的乔木查疑惑了，这客人什么时候知道她名字的？她胸前挂的铭牌明明是店长随便从抽屉里捡的Mary。

    这快速的一眼还是被他女友捕捉到了，洋娃娃般的少女指着男客人的手指微抖，眼角的泪将滴未滴，分外惹人怜惜，还骗我，名字都知道还说没关系！喊得那么亲热干嘛？这就要宣示主权和我分手了？你们到底好了多久啊？

    啊，这乔木查无语凝噎，她是无辜的啊......

    竖着耳朵听他们吵的同时，乔木查无聊地在心里戏精着，毕竟根据以往经验，她不敢轻易说话，否则效果无异于火上浇油，于是她只好在一旁默默地当着隐形人。

    不过这次戏没有看多久，眼前这两人转眼就好的蜜里调油了，女孩子抱着男人的手臂撒娇道歉，男人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头，店里其他的客人也各自专注自己的事去了，除了工具人乔木查被店长喊着给股东千金赔礼道歉。

    小情侣获得了和解，客人吃饱了瓜，只有她，像路边无辜被踹了一脚的狗，还可能要被扣工资！为了生活，她只好动动嘴皮子......

    哎没想到最后还是丢了工作，生活不易啊啊啊......

    乔木查一头扎进被子里哀嚎了几声。

    丧气了没一会儿，她突然从被窝里弹起来，坐直身子耙了耙头发，拨通了电话。

    小乔啊，收拾完这桌你就走吧，今天咱们都早点回家。一脸和气的老板搓着手喜滋滋地对乔木查说：工资我给你按一个月的结了，初八你再来啊！

    诶，好！谢谢老板！擦着桌子的乔木查也一脸高兴，刚来时老板把她一人当两个人用，等老板发现她成了店里的活招牌，生意好得实在忙不过来了，不得不再找了俩临时工才够，她没之前那么累了，店里也没再因她出过什么岔子，心情好得天天上菜上的飞快。

    乔木查从前台柜子下取出行李箱，和老板告完别看了眼时间，还早，她是晚上的火车，不过最好还是趁这会公交没收班直接去火车站。

    冷清的人行道上只有行李箱的车轱辘声，一辆跑车慢慢在路旁停下，车主见拖行李箱的人没有反应，不耐烦地连按下多次喇叭。

    乔木查皱着眉看向噪音的源头，发现来人是谁后，她冷笑了一下，没搭理对方继续朝前走，驾驶座上的人看她这反应不乐意了，气冲冲地下来把车门一砸，大步上前将人拦住，红唇一张噼里啪啦地一通质问：乔木查你臭着个脸干嘛？我还没说你呢，我为你特意打了招呼......

    乔木查简直要被对方气笑了，懒得和这人继续虚与委蛇，同学情深，她直接打断对方说：那你不说实话哄我着去，陈游，你又有当我是同学吗？

    你！似乎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和自己接收到的消息不一样，陈游一下卡壳了。

    然而没等她想出话语回击，两人间突兀地横插进一人打断了她们。

    是一位年轻的交警，他笑眯眯的敬了个礼，两位女士你好，这是你们谁的车，这里不准停车的。

    情绪高涨的两人被这么一打岔也哑火了，陈游等着开罚单，乔木查也不想再等着和她打嘴仗，提起行李箱就走。

    还没走多远就听见陈游的尖叫。

    乔木查一回头看见刚才还好好的交警转眼已是神志不清，他两只手正紧紧地掐着自己脖子，表情狰狞地哑声喊叫着，露出的脖颈布满蛛网般的青紫，可怖的纹路不断向上攀爬。

    乔木查脑海里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怔住一瞬后她赶紧跑上前去一把拽着陈游的后衣领朝旁边一扯，接着使劲一脚把还在异化中的交警踹倒在地，看到还呆愣在车旁看着交警的陈游，她急得一吼：快上车啊！

    陈游倏地回过神，踉踉跄跄地跑向驾驶室，乔木查也提上行李奔向后座，丢行李关车门一气呵成。

    六神无主的陈游手抖着发动车子，颤声询问道：去哪？

    火车站本就人多更何况碰上春运，现在这情况与以往的丧尸片高度类似，以防万一，还是不要去了

    乔木查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好，犹豫间报出了自己租住小区的位置，两眼片刻不离躺在地上挥着手臂扭动的交警。

    好在地上的人一直都没能起来，两分钟后，车子总算驶离。

    乔木查的心脏依旧跳得飞快，震得耳朵里只剩咚咚回响，她忍不住用紧攥着围巾的手朝心口一下一下地轻压。

    今天除夕，这个点大多数人都已经在家准备年夜饭了，路边还剩一些卖年货的铺子没关门，不知是哪家的音响还在大声放着。

    行人零零星星，可是像刚才那交警小哥一样异化的也有不少，尖叫声啼哭声不时传来，节日的喜庆氛围和他们手中精心挑选的年货一块散落一地。

    想到自己曾梦见过类似的画面......乔木查平复下呼吸，擦掉额头冷汗，也许...也许是那段时间末日电影看多了的巧合吧

    两人一路上没碰到车祸把路给全堵死的，行进算是顺利，但当车子在驶过岔路口后却突然停下，陈游紧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向乔木查，语带哭腔和焦急地说：我...我本来是要去接我mama的，她还在公司......

    好

    乔木查滞了一息，既没说和她一块去，也没央着说让她先送自己，直接开门下车。

    她非常理解，毕竟亲人和关系不好的情敌，谁都会先选择自己的亲人。

    对不起......陈游脸上有些别扭但还是抱歉地说，也不知她是为了哪一桩事道歉，抑或全都有。向来骄横肆意目中无人的大小姐居然肯道歉，看来是真被吓到了，陈游抿了抿嘴，又补了句：你，你要不要......

    无声地叹了口气，乔木查又打断了她的话：祝你好运。

    还好被载了一段，走回去也没多远了。

    乔木查特意绕开路上的人，小心且快速地前进。

    看了一路异化的人，她发现他们其实都没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大多都是神志不清，行动力薄弱的状态，尽管如此她也不敢离的太近，毕竟谁知道这丧尸病是否会传染，会怎么传染。

    她同时也怕引起趁火打劫的人的注意。

    看右前方墙角就又有一个在摸异化者钱包的。

    天完全黑了下来，路灯自动亮起，一路上不少警车救护车疾驰而过。

    一辆闪着红蓝灯的警车在乔木查面前停了下来，车窗降下，副驾驶的警官询问是否需要送她回家。

    乔木查看到后座上惊魂未定的妇女和小孩，想着自己也快到了，便拒绝了这番好意。

    警官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沉默了几秒，又像是一下想到了什么，把自己佩戴的警用电击棍递给了她，说：我们有配枪，你拿着这个，等没事了再拿到长f支队来还。

    乔木查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不过吃惊之下更多的是惊喜。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把疑问咽下，连忙接过，手中拿着电棍心里顿时安心不少。

    乔木查感激地直道谢，一时没注意到另一位警官的眼神。

    有惊无险的回到楼下，恰好电梯停在一楼，看了看四周，乔木查上前按下电梯键，没想到门一打开，一道黑影迎面倒来。

    被吓了一跳的乔木查连蹦带跳地往旁躲，捂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叫，她心有余悸地握紧手中的电棍。

    乔木查认出了地上的人，是同一栋楼有过几面之缘的大婶，她不愿再看对方满脸青紫浑身抽搐的样子，转身提着行李跑向楼梯间。

    小心翼翼地穿过最后几米走廊，打开门回到屋内，轻轻关上，乔木查靠着门长舒了一口气。

    橘黄的灯光透过窗照在橡色地板上，马路对面长f支队的大楼和周围几栋居民楼正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隔壁的电视声，她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恍惚之间还有着nongnong的不真实感。

    慢腾腾地走到沙发前坐下，紧绷的神经还未放松，一旁的行李箱提醒了她，整个人如弦一般再次拉紧，她连忙从羽绒服里掏出手机，按下院长阿姨的号码没人接，护工阿姨的号码没人接，换成孤儿院的座机号，依然没人接起。

    她好不容易在以前的聊天记录里翻到一个志愿者的号码，焦急地拔下，电话终于接通，但是对面的志愿者却告诉她，他在两个月前手臂骨折后就再没去过孤儿院。

    心愈发地沉了下去。

    乔木查上大学的地方在s城，要回孤儿院所在的c城得坐十三个小时的火车，几分钟前手机上自动弹出的新闻推送显示，全国各省市封城，所有交通停运。

    她打开行李箱，看到里面是自己给弟弟meimei们带的好吃的好玩的，给阿姨们带的保暖的......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要慌，不要慌

    乔木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下午才发生的变故，从一路上遇见的变异的人们来看是没有什么攻击性的，短短几个小时，不至于那么糟。

    她急于了解外面的情况，打开了手机上各类新闻app。

    首页的头条窗口原本是春晚的直播链接，现已被新闻频道取代，镜头前的主持人表情凝重地播报着，全球各地几乎同时爆发了大规模不明原因的感染者现象，目前传染途径未知，主持人提醒着大家非必要切勿外出，在外更要避免接触正在发病状态的感染者。

    画面切换，视频连线了好几位权威的医学专家，他们均强调了此次感染情况的严重性，并劝告大家，当前最好的防护措施就是待在家里......

    下方的滚动字幕也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相同的话。

    网络上最大的信息交流平台ourbo当前热搜页一眼看下来全是丧尸、末日、感染者等字眼，往日的屏蔽审核机制在大量涌入的用户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一个词被屏蔽，马上就有新的替代词条被顶上热搜，随便点进一个话题都可以看到不少远距离拍摄的相关视频。

    乔木查打开搜索栏输入c城，页面上显示的最新视频都是几分钟前发布的，视频里的感染者几乎都处于只会不断扭动嘶吼的状态，确实不具有主动对人造成威胁的能力。

    一颗心定了定，她又搜索c城，孤儿院，页面显示并没有找到相关信息，不断更换了几个关键词，像是孤儿院所在的阳X北路，以及周围标志性建筑物的名称等，偶尔刷出的几条消息却都与孤儿院无关。

    阿姨她们应该是带着孩子们去躲起来了吧。

    控制着自己不去多想，乔木查不停刷新着其他消息

    零点到了，往年都会布满璀璨烟花的夜空此刻静悄悄的。

    只有一阵又一阵的警笛声，忽远忽近

    新年的第一天，无人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