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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曰由一人

    温玉见楚游心一派如在梦寐的样子,不禁好笑,心里又有些打鼓,暗道:这人难道被药傻了?偷眼向李浸月望去,就见她蹙着眉,抿着嘴,是大为伤脑筋的模样。

    李浸月站起身,走到床边,猛地一抬手

    楚游心见这师姐的鬼魂朝自己走来,终于停止了自言自语,又见她把手抬起来,禁不住就一阵害怕,暗道:鬼也会打人吗?不对,打鬼吗?

    她一来以为自己死了,便想不起来要调动内力反抗,二来想这是师姐,活的时候万万打不过,死了估计也依然打不过,便生不起一点反手的心思来。

    她紧闭着眼,提心吊胆等着疼痛袭来,心里又嘀咕:不知道鬼会不会觉得疼。跟着就啊唷一声,举起手捂额头,原来李浸月给她脑门上结结实实弹了一记爆栗。

    这一下倒让她清醒不少,泪水迷蒙间,就见李浸月朝她凉映映地笑,缓声道:现下知道自己还活着了么?

    她迷茫着上下打量眼前人,再望向田小姐,那田小姐也冲她微微一笑,轻轻低下头,抬手便将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笑道:鬼总不会还戴着易容面具吧?

    楚游心呆呆望着她,低声叫道:啊!你、你是她搜肠刮肚地想,方对上脸,结巴道,你是温jiejie,是五五仙教的。

    温玉倒了一大碗清水,走到床边递给她,笑道:你还记得我啊,三年前你还是个小朋友呢。

    楚游心双手接过,捧到嘴边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方谢道:多谢温姑娘。她一天一夜滴水没沾过唇,这时方才觉出渴来,待饮尽了水,神思一清,腼腆道,三年前温姑娘和现在的我一般大,行事却比我有条理多了。

    她又看向李浸月,转悲为喜,将自家的惨事暂且搁到一边,高兴道:师姐,你原来没事,师父要是知道,定会一展欢颜。将李浸月上下打量一遍,啊地叫出声,迟迟了悟道,原来群豪上山时,跟在田小姐身后的戴着面具的人就是师姐你。

    她摇头道:我这双眼睛,长着也没什么用。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师父看到师姐你平安无事,再看我下山来闹出的乱子,也就不会太过生气了。

    李浸月听她说到此事,掇过两把椅子,坐在其中一把上,正色道:那八名死者,可有死于你手的?

    楚游心连连摇手,慌道:没有,没有。非但我没有,我哥哥jiejie、师兄师姐们也没有出手的,只有大师兄她脸色转黯,还已经惨死了。

    李浸月点头道:死者中除了一个孩子,其余都是武术名家,你们庄上也只有楚庄主和云封雾锁阮戎能无声无息取了他们的命。她顿了顿,又问,但他居然能一点痕迹不留地割去了首级,这是何故?你们庄上有接应,你有参与其中么?

    楚游心面有惭色,老老实实交代:想来师姐和温姑娘也知道的,楚家祖上是郢门山的强人,后来明面上不再做打家劫舍的勾当,但仍有见不得光的生意。山脚下镇上的房子全是祖上陆续起的,底下大半都藏着暗门,以地道相连。那些暗门本就要防止官家搜查的,因此十分隐秘,旁人在外敲墙,也听不出中空之声。世异时移,连镇子上住的人都不再知道这件事,只每代的家主知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李浸月与温玉闻言,都恍然道:原来如此。

    楚游心点头道:家父她叹了口气,内心十分苦涩,虽楚懿所行已丧心病狂,禽兽亦不为,但到底是她敬爱了十多年的父亲,不能轻易口吐恶言,楚庄主为了夺那异宝,十分谨慎,自然谁都信不过,一怕事泄,二怕门下武功不精,事情做不干净。从一开始便亲力亲为,他傍晚时就潜在暗门后,又备上迷香,等深夜将人杀了,便割了首级,再从密室返回。他做事精密,众人又万料不到有四通八达的暗道,都以为是鬼神所为。

    温玉愕然道:还用了迷香?

    楚游心道:怎么?

    温玉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教中也有人去勘查了现场,这人精于草木药毒之道,人都叫他气煞神农的,他回来却说没闻到迷药的味道。

    楚游心了然道:也不怪他不知道,这迷香又牵连到家父早年所做的一件大大说不过去之事。

    李浸月与温玉对视一眼,正要说事涉秘辛,不想说也没事。

    楚游心起身,跽跪于床上,拱手道:温姑娘既是师姐的好朋友,对游心又有救命之恩,游心自然没有隐瞒之理。

    她继续道,温姑娘和师姐也目睹的,家父令大徒弟阮戎与庄客伪装成修罗堂的人,那些人武功平平,家父却也能让他们将修罗堂的招式表面上学了个当差不差。修罗堂之人早已数十年没有在江湖上行走,家父却对修罗堂的杀人技谙熟于心,就因他年青时便是修罗堂的一员。

    温玉点头道:原来如此。修罗堂是杀手组织,有无色无味的神奇迷香也正常。

    李浸月道:楚庄主是肥马轻裘的大家子弟,旁人万料不到他与修罗堂有这段故事,修罗堂又早已湮灭无闻,难怪他敢抛出这个幌子来。

    楚游心面带伤感,低声道:家父一生苦于家传武艺没有甚精妙之处,又没有足够的才智自创武功。早年机缘巧合拜得修罗堂堂主为师,那人武功诡谲多变,在年青人眼里真是如渊渟岳峙一般。可随着家父阅历日增,终于明白修罗堂的搏杀之技到底只是二流功夫,况且每月皆要为了堂中任务奔波搏命,便萌生退意。可这种组织,哪里是好退的?

    温玉道:看来修罗堂的覆灭也与楚庄主有关了。

    楚游心道:没错,至于他如何措手,我却不知道了。只知道他他设法将那堂主,也就是他师父杀掉了,又挑起堂内各部猜忌,互相都以为是对方杀了堂主,一来二去便自杀自灭了。

    李浸月闻言挑起一抹笑:怪道他容不得阮戎,原来是推己及人。

    楚游心点点头,涩然道:阮师兄人品厚道,爹爹也是知道的,可仍不肯相信他。一开始便试探他,让他去杀了一人。阮师兄只以为那人与爹爹有仇,也不废话,依言做了。第二日又让他去,他瞧出不对,还劝爹爹,因此便送了命。

    李浸月道:原来如此,昨日间我们遇到一个招式邪异之人,寻你未来嫂子家的晦气。看她招式,颇有以掌代替匕首之意。

    楚游心大惊,忙问:是什么样子的招式?

    温玉凭着记忆,演示与她瞧,又道:那人掌风里裹着腥气,中者伤处登时就黑肿起来。

    楚游心看在眼里,脸上即时失了血色,喃喃道:怎会如此,修罗堂不是早已覆灭了吗。她猛地坐起,大声道,修罗堂的人来者不善,这可怎么办楚、楚懿是咎由自取,但我娘亲还在庄上,她可半点武功都不会,平生也从没害过一个人她颓然地坐下,恍然道,怪不得这次回家发现娘亲突然茹起素来,每日又念经礼佛,我只当她是年纪到了,原来原来她猜到了些什么,暗自里替爹爹忏悔祈福。

    她面色惶然,焦急的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到李浸月与温玉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