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靥 第115节
寒酥转过头来,心道封岌那双眼睛真的很厉害,好像真的能够看透旁人的心思。 略迟疑,她踮起脚尖,将最上面的那块旧布抱下来。寒酥将它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展开。 墨绿的一块旗帜,上书一个“封”字。 寒酥恍然。原先大荆最乱的时候,四地各方势力自发组织民兵抵抗北齐,朝廷自顾不暇,对于这些自发抵御外敌的民间势力持鼓励嘉奖态度。当然了,后来这些势力也都归顺于朝廷。 而封岌正是当初自发抵抗北齐的势力之一,从一个小镇里的百姓发展起来,不断壮大扩充,到最后势力越来越大。而他最后也成了赫延王,掌全国兵权。 这些事情都是父亲说给寒酥听的。毕竟封岌刚起势时,她还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寒酥将这面军旗工工整整叠好,又放了回去。 寒酥抱着一床锦被往床榻去时,封岌已经坐在了床边。这张床很矮,他坐在那里,大腿向下压着。寒酥瞧着总觉得不太雅观。她将锦被放到床榻上,又弯腰铺床。 这么矮的床榻,于铺在地面没有太大区别。寒酥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赴京路上的军帐中。 封岌握住寒酥的手腕,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我们说说话。” “我不在京中的时候,你有空多去陪陪我母亲。”他说。 他这样说时,像极了临出征前对妻子的嘱托。寒酥垂下眼帘,笑了笑,说:“我们该睡了。子时都快过了。” 封岌习惯于睡时燃一盏灯。 寒酥偎在封岌的怀里,望着那一捧光影。两个人靠得很近,寒酥很清楚封岌的身体一直没放松下来。寒酥轻咬了下唇,她将脸贴在封岌的胸口,声音低低弱弱:“将军没有必要让自己这么难受。我既来了,自然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寒酥鼓足了勇气,才将这话说出来。可说着这话时,她明澈的眸中不由惶惶,有一些藏不住的担心。因为了解自己的身体,所以她有点怕,也很难以想象近她小臂长的东西刺破她的身体时会是怎样的血rou模糊,光是想一想就让她心尖颤惧。 封岌可不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什么,他握着寒酥的肩,将纤柔的人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寒酥的头顶,说:“睡吧。” 他可不是个不坚定的人,说过婚前不会真的要了她,就一定会做到。纵使自己在受酷刑。 更何况封岌虽然坚信这次出征能够全胜凯旋,可毕竟是上战场,哪有临走前要她的道理。万一呢?万一死在战场上呢? “你能来陪我就已经很好。”封岌说。 他等了等,并没有等到寒酥的回应。她已经偎在他怀里睡着了。封岌垂眼望着她,目光柔和,唇畔牵出一丝笑来。 他不能就这么离开京城,在离开之前总要给寒酥安顿好。 第二天一早,寒酥迷迷糊糊醒来,她小臂撑在身侧坐起身,望见封岌坐在桌旁正在读一卷书。 “醒了?”封岌未抬头看她,视线仍旧落在手中的书卷上。 寒酥有一点反应迟钝地揉了揉头发。 封岌这才望过来,问:“怎么了?在我床上醒过来不适应?” 寒酥点头。她确实有一点不适应。 “以后会适应的。”封岌道,“你今日是不是要进宫?” 寒酥这才反应过来,她忙问了什么时辰,又带着嗔意地责怪封岌:“您怎么不叫醒我!” 她急匆匆地下床,踩着鞋子就要往外走。今天原本没有课,可是她上次给元慧公主上课的时候,答应今日进宫陪她放风筝。 昨天夜里,整个赫延王府都睡着了,她来时胆战心惊。如今天光大亮,再从赫延王府出去又是一番小心翼翼。好在一切顺利,寒酥并没有在衔山阁前面撞见什么人。等遇见府里的下人时,她所在的地方,下人们也瞧不出她是从衔山阁出来。 寒酥驻足,回望衔山阁的方向。 她收回视线,匆匆回朝枝阁,换了身衣裳进宫去。出府前,她叮嘱翠微:“今日万事要小心,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翠微不明所以,却还是使劲儿点头。 寒酥今日出门,都叫了几个府里的侍卫。她预料到可能会遇到危险。她在赫延王府时不会有事,在宫中时也算安全,所以在路上要格外注意。还没到引汪文康杀她的时候,她的动作要快。 寒酥本来迟了些,可元慧公主贪睡,寒酥到时,她也才刚起来。寒酥看着被一群宫婢围绕伺候梳洗、穿衣的元慧公主,走上前去,帮她描画花钿。 寒笙和元慧公主同岁,寒酥对待元慧公主时在循规蹈矩不忘身份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对meimei的照拂。 接触得多了,元慧公主感觉得出来,她也很喜欢寒酥。 “笙笙的眼睛还没有好吗?”元慧公主又询问。 寒酥摇头。她问:“公主真的很想见笙笙吗?” “唔……”元慧公主揪揪自己的头发,说:“meimei眼睛不方便,不劳累她啦。等她……咦!我可以去看望她呀!” 元慧公主的眼睛亮起来:“我去求母妃让我出宫去。” 寒酥摇头:“公主还太小了,娘娘不会放心的。” “我让皇姐陪着呀!”元慧公主冲寒酥眨眼睛,“我一定能摆平!” 宫婢禀告元敏公主到了,元慧也不与寒酥说话了,高高兴兴地从凳子上跳下来,要去找jiejie。 “老师一定到了。”元敏公主抱着风筝进来。她将手里的风筝就给寒酥看,笑盈盈道:“我根据老师上节课的指点,又改了些。老师看我新画的如何?” 寒酥走过去瞧,见元敏公主手里的风筝上的水仙果真修改过。她点头赞赏。赞赏元敏公主的认真。 元慧公主见此,也急急忙忙捧来自己的风筝给寒酥看。 她们两个手里的风筝都是自己画的,也是上一堂课上的课业。 寒酥陪着她们两个去宫中空旷地放风筝。 路遇元慧公主的母妃,宸妃笑着让她们去玩,待她们走远,宸妃对身边的宫婢说:“这个寒氏倒是有心。变着花样让两位公主喜欢画画,之前画妆容,现在又拿放风筝来勾着她们学画。” 宫婢在一旁点头附和:“瞧着成效不错。” “前面就是冷宫了,让宫婢看着些,别冲撞了。”宸妃提醒。 她口中所说怕冲撞的人,自然是废后。皇后虽废,可宸妃深知其母族的强大,她人只要还活着,说不定哪日又复位,宸妃没有皇子傍身,只有个女儿,她并不想多事。 偏偏没能如宸妃的愿,元慧公主手里的风筝脱了线,直直栽进冷宫里。 若是旁的风筝便罢了,可这是公主亲手所绘的风筝。没办法,寒酥只能同元慧公主的嬷嬷一起求见。 废后坐在庭院里,正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风筝瞧。她冷眼瞥着进来要风筝的人,慢悠悠地嗤笑:“真是好闲情逸致。” 嬷嬷还未开口,寒酥先上前一步,恭敬道:“叨扰娘娘,这风筝是元慧公主亲手所绘。” 废后和宸妃并无过节,也没兴趣刁难个小公主。她将风筝放在身边的桌上,便懒得理会。 “多谢娘娘。”寒酥快步往前走,取了桌上的风筝。她用自己的身躯遮挡,将一张折起的字条快速放在茶杯下。 废后瞥了她一眼。 寒酥却已经抱着元慧公主的风筝,转身往外走。她走到外面,将风筝递给元慧,柔声道:“取回来了,咱们换一个更结实些的线。” “好!”元慧公主点头。 接下来,寒酥陪着元敏、元慧两位公主放风筝半个上午,两位公主累了,她也告辞离宫。 登上回赫延王府的马车,寒酥几次让翠微从窗口望出去,担心皇贵妃会派人灭口。 寒酥在得知皇贵妃那个胎儿不保时,不确定皇贵妃的意思,不得不涉险主动提议让皇贵妃利用这一胎做些事情。她从不奢求皇贵妃会信任她,她只想抢时间。 皇贵妃那一胎耽搁不了太久,她这两日就会有动作。在皇贵妃行动之前,寒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保自己的安全。今日不得不进宫,余下这几日,她不打算再出门。 可是寒酥怎么也没有想到,汪文康换了种“弄死她”的方式。 团团官兵围住了赫延王府——捉拿反贼家眷。 寒酥的马车在赫延王府府门前停下来,她刚下车,就听见姨母和笙笙的声音。 她听说寒笙焦急的声音——“我不要跟你们走,我要等jiejie。” 寒酥提裙,小跑着冲进赫延王府。她看见姨母将寒笙护在身后,挡在那些官兵之前。 官兵见了寒酥,立刻拔剑。 李大人冷声:“本官奉命捉拿反贼寒正卿家眷,尔等莫要反抗!” 反贼? 寒酥懵了。她父亲何时成了反贼? 三夫人紧握着寒笙的手不松,她急得转头又一次催侍女:“快去把三爷叫回家!” 然后白着脸,对来拿人的李大人道:“寒正卿清廉刚正,他绝不可能叛国!” “人证物证具在!”李大人重复,“本官只是奉命行事,跟我走吧!” 寒酥完全不相信父亲会是叛国之人。明晃晃的刀刃就在眼前,她毫无惧意,追问:“敢问大人,人证是什么?物证又是什么?” 李大人叹了口气。上赫延王府捉拿人,这差事不好办,所以他出发前将人证、物证都带来了。 物证是寒正卿与北齐将帅的书信。 人证是祁文林。 看见祁文林时,寒酥人是懵的。 祁文林是祁朔的族弟,寒酥认识他好些年,是“自己人”。 祁文林望着寒酥皱眉,他叹了口气,苦涩道:“我也不相信叔父是那样的人,可我确实见到叔父和北齐人吃酒谈笑……” “你什么时候见到的?”寒酥心头狂跳,“你是说我父亲还活着吗?”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李大人挥手,“带走!” 第92章 “那不行啊!”三夫人急了!衙门牢狱之地是姑娘家能去的吗?要是走了这么一遭,那得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名声也不好听啊! 大白日,府里的几位爷都在外当差,只女眷在家。其他房的人,就算人没过来看热闹,身边的下人也在这儿盯着。 大夫人得了下人的禀,脚步匆匆地从后宅赶过来,问清楚了情况,也跟着皱眉。 叛国……这可是大罪啊!她cao持着这个家,处处谨慎小心,哪敢想要沾上这样的事情? “大嫂。”三夫人走过去,语气里带着点央求,“这俩孩子这么早一趟,日后就说不清了啊!” 大夫人望了一眼寒酥。虽然因为沈约呈的事情,她不太喜欢寒酥,可是她也知道姑娘家被官兵押走了,别说能不能再回来,就算还能回来,也是于名声有很大的损害。 大夫人再望一眼寒笙,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孩子还是个瞎子,怪可怜的。 李大人拱了拱手,道:“几位夫人,这叛国可是重罪。赫延王府是什么门第?难道要为了借住的远方亲戚沾上这样的事情?” 李大人的话让大夫人心头一震。不行,二弟放心将整个家族交给她打理,她一直坚守不能让任何人和事损害赫延王府的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