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县 第2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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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还好, 小孙女为了推开爷爷如今还在医馆躺着。 那老人家只这一个孙女, 说什么都要讨公道。 可别说公道了,他们连状告都是没门路的。 捕快过去,也只是说会跟大人讲。 等报到汴京府衙判官这, 他想是不是怎么审理此案,而是要私下找琨王十二孙儿协商, 银钱赔到位, 这事差不多了结。 这甚至是判官为数不多能做的。 前府尹在的时候, 也是这么做的。 如果真的按照程序审理,只会让王孙恼羞成怒,非但不会给赔偿,说不定暗地里再去整人家。 判官看着纪炀的人已经出发去琨王府提人,焦急道:“大人,纪大人,之前也有官员想替平民出头,您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是那家平民百姓被人日夜sao扰,不得不举家搬迁,离开汴京,甚至汴京城外也是不能住的。” 看似压着宗室子弟道歉了,钱也赔了,私下怎么收拾,那又是另一回事。 再说,律法里的弯弯绕绕,你这个没科举过的纪大人可能不知道,但人家坤王府有的是人懂。 人家天天触犯律法,也养了一大帮最会钻律法空子的! 这会说再多,纪炀还是气定神闲,丝毫没有一点惧怕,等着前面说琨王家十二孙儿徐兴已经到了公堂,受伤的老人家也已经到此,纪炀整理衣冠前去公堂之上。 他越是淡定,后面的判官跟推事越紧张。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也太旺了。 都知道纪炀是个混不吝的,更是个胆大妄为的,可也没想到,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拿宗室开刀? 他真的不想干了吧。 琨王是什么人? 他可是最护短的。 几年前琨王孙儿强占田地的事闹出来,林大学士亲自出手,这才判他家小孙子流放仗刑。 那事折腾了至少一年。 而且动宗室的利益,他们宗室是会联合起来找麻烦的。 当初林大学士出手才惩治了他们,让他们安分一点,如今纪炀刚回汴京两个月,上任当府尹头一天。 判官跟推事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不该把这个案子拿过来? 就算试探长官,也要拿个好解决的啊。 可惜这会不管他们怎么想,纪炀已经去了公堂之上,左右两边的护卫皆是他的人,后面则是府衙本来就有捕快。 这两拨人的脸色对比鲜明,前者对纪炀满满的信任,后者就差求饶了。 而堂下两个人,一个站一个跪。 站着的是琨王十二孙儿徐兴,称得上膀宽腰圆,跪着的是受害人那位骨瘦如柴的老人家。 徐兴自然是不用跪的,身为皇室子弟,别说纪炀这个从三品,便是二品大员那也是不用行礼。 那告人的庶民反而要行礼。 纪炀坐下,开口道:“给受害人抬张椅子。” 老人家被小吏鲁战扶起来,又有太师椅供他坐下。 刚开堂就有这场面可看,衙门外来看热闹的百姓下意识欢呼起哄。 这下,场上的局面就变了。 纪炀在公堂之上,受害人坐着太师椅,那宗室子弟徐兴站在旁边。 场面一时反转,从心理上已经感觉出不同。 徐兴果然不爽,看向纪炀的时候直接道:“纪炀,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徐兴刚说话,身后便来了个门客模样的人,在他耳边低声讲了些话。 过了会,徐兴哼笑:“我家门客对此事最是了解,让他来说。” 所谓养的门客,就是给这些纨绔子弟处理乱七八糟的事,处理得好了都能得点赏钱。 他们对付这种事,肯定有些门路。 纪炀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直接道:“肃静。” 那徐兴看向纪炀,明明都是同龄人,以前都被喊纨绔,怎么你这纨绔就到台上了? 听说还欺负徐铭,徐铭竟然还为他辩解,自己要好好寻寻他的晦气,找谁不好,偏偏来找他? 纪炀见他们不再说话,那老人家还有些坐立难安,温和道:“老人家,一会要询问几个问题,您伤着了,坐着回答即可,不用紧张。” “来人,给老人家端热茶。” 有热气腾腾的茶水,十分能缓解人的情绪。 眼看着事情做完,纪炀才一点点询问,从最开始事情经过,再到结果,又传召给祖孙俩看病的大夫,问得事无巨细。 旁边小吏岳文塞笔下生风,全都记录在案。 等问到被告人徐兴时,自然是门客帮他回答,他还有悠闲地在那扇扇子,纪炀随口道:“九月份的天了,附庸风雅。” 作为审案的府尹,按理说不应该多说一句。 可他是纪炀啊,纪炀不嘲讽人才是怪事吧? 这种人设,他肯定会好好用的。 果然徐兴差点上前挥拳头,后面门客小厮死死按住,这才算完。 门口上前,恭恭敬敬回话。 但到他嘴里,喝酒纵马伤人,就变成琨王殿下的十二王孙,为了办公务所以清早起来出城。 走的时候比较着急,天也没大亮,所以没看清楚,属于无意伤人。 等被官府传召的时候,这才知道自己做了错处,除了包那他们的医药费外,愿意赠银五十两,让祖孙两个看病。 五十两。 这银子一说,那瘦骨嶙峋的老人家下意识想起身。 他们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纪炀看着他们,就知道这门客先是用公务当借口降低罪责,然后给钱息事宁人,反正五十两对徐兴来说,就是顿酒菜钱。 而这老人家明显是想认下的。 反正对方包孙女的医药费,再加上赔偿,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已经知足了。 旁边的判官推事放下心,还行,宗室那边没有直接撕破脸。 估计是怕纪炀真的上纲上线。 更想让纪炀头一次兴师动众草草收场,那以后才好拿捏。 如果这样看,似乎是个除了纪大人之外,皆大欢喜的场面。 谁都满意这样的结果。 就连纪炀都不能多干预。 作为长官,是不是挑拨被害人诉讼的。 见纪炀并不说话,好像要认下一样,门客心喜,以为自己已经做成这事,想到背后人的吩咐。 门客“乘胜追击”道:“您方才说,承平国律法刑律卷十九规定,车马杀伤人,凡无辜于街市镇店,驰骤车马,因而伤人者应受责罚。” “但这条律法还有最后一句,您可知道?” 纪炀不答,看着这位门客表演。 果然门客继续道:“那条律法最后一句是,若因公务急速而驰骤,杀,伤人者,皆以过失论。” “我们十二王孙,他是因公纵马,属于过失伤人!” “过失,因公伤人,这本就不是重罪,配些伤药即可。” “再说了我们十二王孙是贵族,只要非十恶之罪,按律例可以免罪三等,交给宗室发落。” 十恶之罪,指的是最严重的十种罪责,比如谋反,谋大逆,谋叛等等。 俗称的十恶不赦,指的便是这些。 意思是,贵族子弟只要犯的不是砍头的罪,纪炀没资格审理。 “您作为汴京府尹,定不了我们王孙的罪过!” 门客眉飞色舞,他中过举人对律法十分熟悉,哪像纪炀这小子,从未读过一年的书? 如今飞黄腾达竟然装得高高在上。 就他肚子里那点墨水,能比得过自己? 眼看门客在掉书袋,好像立刻便能碾压府尹纪炀,让徐兴脱罪。 甚至还质疑纪炀审案的资格。 如果真的让他质疑成功了,以后这些王孙贵族,还不是有样学样? 旁边的徐兴虽然听不大懂什么律法,但听到定不了王孙贵族的罪,立刻支棱起来。 “对!没错!小小府尹!有什么资格审我?!” 纪炀听此,竟然微微点头:“定罪怕是不成,但审案还是行的。” 众人原本以为纪炀已经落了下风,没想到他一句话又给扯了回来。 就听他道:“方才你说,徐兴是去办公差,那办的是什么公务,可有凭证,可有书信,可有官府公文?” “若这些都无,你们是不是在冒领公差?!” 门客顿时冷汗,但想到这是背后之人的交代,那些人的身份随便给徐兴派个公差,岂不是很简单? 门客咬牙:“怎么会是冒领公差,琨王的孙儿,难道还不配给朝廷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