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春空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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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俞青姣相比,也差不到哪儿去。 只可惜,是个外人的孩子。 老一辈的人,会格外看重血缘。 府上拢共才两个姑娘,老太太的心自然更偏向嫡亲的孙女俞青姣。 今日她特特让俞青姣往椿兰苑走一遭,为的就是磨一磨俞青姣有些骄纵的性子。 不知想到什么,老太太浅浅叹了一口气,冲青梨摆了摆手。 “行了,去坐着罢。” “谢祖母。” 青梨低头轻声应了,方去寻了合适的位置坐下。 木清苑的宋姨娘今日也过来了,正在旁边的黄花梨木如意纹圈椅上坐着。 她低垂着头,眼底有淡淡的乌青,瞧着有些憔悴。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关切开口:“近来可是休息不好,怎精神看起来差了这么多?” 宋姨娘捏着手里的帕子,惶惶抬头。 “妾无甚大事,只是近来吹了些风,到了后半夜总闹头疼,倒让老夫人看笑话了。” “你才小产,正是体弱的时候,这般怎么能养得好身子,待会儿我差莺歌送些人参燕窝过去,若是还短了什么其他的,便尽管开口同莺歌说。” “你院子里姚嬷嬷的事我也听说了,纵她跟了你多年,也难保不藏二心,如今她偷拿了你房里的首饰银两,逃也逃了,你也不用再多想,仔细伤了你的心神。” 一旁的扈氏出声附和。 “母亲说得是,人走了挑个新的便是,后照院里还怕找不出一个伶俐的婆子?” 宋姨娘忙起身谢过,余光颇有些艳羡地看了一眼倚在扈氏膝旁的俞云峥。 俞怀翎子嗣薄弱,若是她能诞下个孩子,莫论男女,也算是有了一个倚靠。 宋姨娘低头,伸手抚了抚平坦的小腹,面色落寞。 这孩子到底同她无缘。 外头廊檐还在滴答落着雨珠。 从姑苏到京都,多是通过运河来走水路,大船从姑苏港口启程,一路往北行,快则一日便可抵京。 偏今日的大雨来得急,许是途中被突降的雨水耽搁了些时候,眼下还未传来船靠岸的消息。 趁着等人的间隙,众人又再闲叙了一两回话。 老太太问起了扈家侄子的事情。 “玉宸明年便要科考了吧?如今安哥儿回来了,若是有什么不懂的,让他尽管来找安哥儿。” 扈氏笑笑,目光若有似无落在一旁的青梨身上。 “玉宸这孩子贪玩,我就盼着有人能治治他呢,可巧把安哥儿从姑苏给盼回来了。有安哥儿在府上,我这心里也能踏实些。” 扈氏母家在姑苏,上头还有一个时任姑苏知府的兄长,两人口中的扈玉宸便是这位兄长的嫡长子、扈氏的嫡亲侄子。 一年前,扈氏以扈玉宸需在京都上国子监为由,将人接到了府上。 谁料想这扈玉宸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整日里正事不干一件,却只会斗鸡走狗、问柳评花。 青梨不过才同他见上一面,他便屡次纠缠。 扈氏知晓了,却从未出手制止,只当看不见。 青梨知道扈氏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若是娘亲还在,扈氏定然不会如意。 可如今娘亲已走,这偌大的国公府里,她竟是找不到一人可以相助。 青梨垂目看向手心里捧着的茶盏,细指微微摩挲着,能感受到盏底花纹的凹凸起伏。 她敛眉,轻抿了一口茶。 茶是新泡出来的,入口还有些烫,茶香醇浓,入口回甘。 热茶氤氲,有淡淡雾气从其中杳杳升起,青梨眉眼掩映其中,缥缈又模糊。 帘外在这时响起了小厮火急火燎的通传声:世子爷到了!” 话音刚落,厅堂里顷刻间便熙攘了起来。 老太太甚至急得直接起了身,自己拄拐要往前走,莺歌忙上前扶住了人,嘴里直劝着让她慢些。 仆妇丫头们簇拥着厅堂里的众人一道往大门去。 青梨身形纤细,很快被挤在了人群边上。 纵是扶着小鱼踮起脚尖,也只能看见前头一众乌泱泱的人影。 便索性不再往前挤,只缓步跟在人群后,低头垂目看着甬道上半干未干的青砖石。 经年累月,甬道的砖石缝隙里藏了许多青苔,一片连着一片,今日恰逢大雨冲刷,颜色愈发油翠。 青梨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恍着神,眼角余光突得闯进来一片镶滚着云气纹的月白衣角。 挤在面前的熙攘人群掩住了前头的光景。 青梨怎么都瞧不清楚,只能勉强辨出一个长身玉立的影子来。 耳畔响起男子一声淡淡的低笑。 入耳的声线是清冽的,细细形容起来,就像初春时节的猗猗绿竹,萧萧肃肃间带着爽朗清举的生机。 青梨离得有些远,瞧不真切那衣角主人的模样,但只朦朦胧胧听见他的声音,就觉得他五官长得应当是极好看的。 第3章 回 【三】 暮色四合,秋日落晖正好,天际紫色的霞光潋滟,悉数倾洒人间。 庭院里的枫叶红澄似火。 俞安行立于树下,与澄澈明朗的秋景恰恰融为一体。 许是在姑苏多年,被江南烟雨浸润,一身风骨朗朗,清雅绝尘,颀长的身形端正,可窥浩浩君子之风。 他看向迎在前头的老太太和扈氏。 长睫低低覆着,藏在眼中的情绪教人看不分明。 蹙眉思考了几息,俞安行方缓缓开口。 “祖母,母亲。” 他语气温润,说话时清隽的眉目也跟着染上淡淡的和煦笑意。 温和的四字落入耳中,老太太和扈氏脸上笑意莫名深了许多。 果然,是不记得了啊。 顾不上是在众人面前,老太太径直将人拉到了自己跟前,左看看,右看看,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才放心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外祖将你照看得很好,平日里读着信,我这心总悬着,如今见到人了,总算是能踏实下来了。” 扈氏亦含笑点头。 “之前我就同你祖母说不必挂心,姑苏的老祖宗做事妥帖得很,定不会怠慢了去,可你祖母偏不肯信,白白愁了这么些日子。” 老太太显然对这个嫡长孙很是喜爱,拉着俞安行的手念叨了许久。 “我已经听说了,你一直用的那些伤身子的猛药,幼时的事情都记不大清了,又几年未回来,弟弟meimei们转眼便成了大人,你如今怕是都认不出他们了。” 说着,老太太冲着后头招了招手。 “还不快上前拜见你们兄长。” 俞青姣和俞云峥磨磨蹭蹭着上前。 俞青姣微昂着下巴,面上仍旧一脸傲色,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想来心里还是敬爱俞安行这个兄长的。 俞安行和煦同两人问了好,还含笑摸了摸俞云峥头。 并未因着生母不同而对俞青姣和俞云峥有何芥蒂。 青梨在人群外探头张望了一番。 她这位世子兄长,端的是清雅方正的君子之风,倒真同传言一般,毫无二致。 眼见着前头的俞青姣和俞云峥都已打完了招呼,众人后知后觉还少了一个青梨,簇拥在前头的仆妇小厮们忙急急往旁边让出了一条小道。 青梨捏着手中帕子垂首上前。 来得近了,她才瞧清了俞安行的模样。 男子的五官恍若世间名家手下纵情挥毫的一撇一捺,明艳张扬,隐隐透出一股恣意凌厉的况味。 面上的笑意却又是含蓄温和的,两者合一,显出一种奇妙的平衡来。 青梨有一瞬间怔然,又很快回神,低头弯腰冲他行礼。 “见过兄长。” 垂目间,视线不经意掠过他被微风轻轻掀动的衣角,天际的霞光夕照在其上拂动,用金线绣出的云纹泛着莹莹流光,清雅又矜贵。 俞安行打量的目光静静落在青梨身上。 他记得她六年前进府时,他正好启程往姑苏去,并未见过她。 落日余晖给少女的面庞镀上一层嫣然,凝脂般的肌肤干净剔透。 她纤长的乌睫下垂着,在眼下留下一扇小小的阴影。 鬓发挽起,露出小巧白嫩的耳垂。 上头戴着的荷花坠子简单素雅,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荡出流畅微小的弧度,闪烁着晶莹透彻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