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吃瓜记录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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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以站在人群之中,眼神没有波动地看着前面的场景,只有目光落到凌乐安身上时,轻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就被老太太叫了名字,井以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凌乐安身边。 凌乐安扭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忽然沉默地温和起来,井以低头笑了笑,像是安抚又像是陪伴,在所有人看不见的病床下,用两根手指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老太太对井以没了那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但是语气依旧称不上好,她一开口说的还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件事:“你的户口迁回咱们家了吗?” 井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没有。”她摇了摇头,平静地等待着来自老太太的冷嘲热讽。 但是这一次井以猜错了,不知道是不是前面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老太太只是疲倦地撇开了视线,淡淡地说了一句:“随便你吧。” 一大家子人里面,老太太提都没提的只有二叔凌高逸和那个被凌平露接回凌家的私生子,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对这个二儿子厌烦了。 凌高逸混惯了,早就习以为常。反倒是井以,没被老太太奚落几句,反而有点不习惯,井以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老太太摔的那一跤直接导致了她髋部近端轻微骨折,药效上来以后仍旧没什么胃口,跟一大家子人聊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睡着了。为了不打扰她休息,所有人都安静地退出去了。 井以在心里再三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可是当她和凌乐安并肩走出卧室时,井以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老太太,心里还是划过了一丝纠结。 这顿年夜饭吃得没劲透了,除了几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所有人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吃完饭以后,井以陪着韦太太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上的春晚演到小品节目的时候,凌乐安忽然离开座位,从客厅出去了。 今年的小品不如往年好笑,至少井以完全笑不出来,她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凌乐安已经出去了十多分钟了,居然还没有回来,她犹豫片刻,也起身走出去。 凌家的房子很大,井以找错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才在客厅里那个小阳台上看到了凌乐安。 仅仅是从那个背影她就能看出来那个人是凌乐安,因为整个凌家里,只有凌乐安会给她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感——既高傲,又脆弱。 还没走近,井以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凌乐安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井以从后面悄悄接近他都没有察觉。 直到井以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凌乐安才带着点诧异回头,他看到井以后一怔,马上就打算把烟掐灭。 井以制止了他的动作,她两条细白纤长的胳膊交叠在一起,趴在阳台上的栏杆上,稍一偏头看着他说:“没事,你抽吧。” 他们两个并肩站着,往前望着同一片星罗棋布的星空,一阵一阵的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 若有若无的烟雾飘飘渺渺地包围着他们,凌乐安指尖夹着那根被晚风吹得忽明忽暗的香烟,他稍低下头去用力吸了一口,那口烟雾就顺着呼吸道滚下去,在他胸腔里打了个转,又被慢慢地吐出来。 井以下巴抵在手臂上,眼神没有落点地盯着外面黑压压一片的草木,她昨天晚上已经想清楚了,既然凌乐安也说家里最近发生的事不算大事,那她就不去管了。 她的性子从小就这样,说好听点是随遇而安,说难听点就是随波逐流、逆来顺受,没有太深刻的恨,也没什么刻骨铭心的爱,她所在意的也不过就是身边几个人罢了,凌家的兴盛和衰败并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他们两个的身影一高一低,并肩在晚风料峭的阳台上,井以忽然一侧头问凌乐安:“还有烟吗?” 凌乐安挑了下单边眉梢,有点诧异地看着井以,和她对视片刻,最后还是将手伸进兜里将烟盒掏了出来。 井以拿了一根出来,凌乐安反而不淡定了,他脸上的表情带着迟疑的意味,问:“阿以你要抽烟吗?” 井以打量着手里的那支烟,她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所以也不认识这个烟的牌子,烟草味倒是不怎么呛鼻。 她没说自己会还是不会,忽然向他凑近了一点,黑白分明的眼睛向上看着凌乐安,嫣红的嘴一张一合,带着点玩笑的口吻,吐出很老练的一句话:“借个火?” 凌乐安仿佛能闻到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清香,此刻井以的脸和梦里那个画面无限重合,他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后槽牙,用岌岌可危的自制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 凌乐安站得笔直,眼神敛下去,俯视着井以那双带笑的眼,忽而生出一种老父亲心态,苦口婆心劝道:“……吸烟有害健康。” 井以见他严肃正经起来的样子反而哈哈大笑,她笑够了以后又趴回栏杆上,说:“小安,我骗你的,我不喜欢抽烟。” 就在凌乐安对着她笑得弯弯的眉眼愣神时,井以又悠悠地把后半句话说出来:“所以我吸二手烟就够了。” 井以这个人,看似乖顺得像只小绵羊,却会在不经意的言语间伸出自己并不尖利的锋芒,温和又轻柔地刺你一下,像是知道你不会对她生气,所以招惹着你去跟她玩闹。 因为彼此足够熟悉,所以她劝人不是正面劝,而是开了个两个人都能会心一笑的玩笑。凌乐安没忍住,从喉咙里漏出几声沙哑低沉的笑声,不需要井以再说什么,就直接把烟掐灭了。 井以见他笑了,嘴角也带上淡淡的笑。她脚尖没动,身体却下意识向凌乐安那边倾斜了一下,这个变化太过细微,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凌乐安刚刚的繁乱的思绪都被井以打断了,但是反而轻松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种隐隐的默契,井以没有开口安慰凌乐安,只是陪着他一起,对于凌乐安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井以漆黑的长发披散在后背上,她头发留了快四年了,如今几乎长到腰间那么长,凌乐安看着她头顶那个不偏不倚的发旋,忽然就很想摸摸她的头发。 凌乐安慢慢抬起手,似乎要落在她的背上,井以看着天上因为飞机经过而一闪一闪的亮点,忽然说:“小安,你说阿婆他们现在睡觉了吗?” 凌乐安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他缓缓意识到刚刚自己想要干什么,心脏一下一下紧张激烈地跳动着,他掩饰住一切,声音平稳地回答道:“应该没有……一会儿我们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吧。” “对哦……”井以的声音拖着懒懒的尾音,“毕竟还要看春晚嘛。” 她想到这里,便轻轻地哼着《难忘今宵》的调子,凌乐安站在她旁边,也慢慢放松下来,姿势随意地撑在栏杆上。 两个人没有看向彼此,却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在山南镇的那段日子不知不觉就改变了很多东西,以至于现在他们即使沉默不语,也能坦然地和对方相处。 在朦胧的夜色中,井以问:“……小宇什么时候穿过裙子?” 凌乐安挑挑眉,脸上带着几分笑,一边回忆往事一边漫不经心地跟她解释起来。 远处长街灯火通明,他们的声音在夜晚中忽远忽近,最终也全部隐匿在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为情节需要,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 井以把刚刚拿出来那支烟又放回凌乐安烟盒里,她动作忽然一顿,问:“里面是不是写了什么啊?” 凌乐安一挑眉,从烟盒里拿出一张纸条,念:“ 井以凑过去,替他念完了剩下那句话:“ 第三十九章 糊里糊涂过完了一个年, 但是之后持续好几天的人情来往才是最让人费心的事,凌乐安和陪着父亲和兄长去各位叔叔伯伯家拜年,井以最近几天都只有晚上能见到他。 凌家在整个a市的关系网错综复杂, 每到过年的时候, 很多一年都见不到一次的亲戚都会走动来往, 同样也有很多不认识的人来凌家打招呼, 总之无非就是军政商各个方面的达官显贵,井以全都不认识,也不想跟凌家牵扯太深。 韦太太和二婶在家里跟几位太太打麻将, 井以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无聊, 有一位太太乐呵呵地叫她上来玩一局,井以挂着腼腆的笑容拒绝了。 韦太太在旁边给她解围:“我们家小闺女不会打麻将。” 她左边的太太一边摸牌一边笑道:“新手好啊, 新手才手气好嘛。” 井以摸摸鼻子, 借口去看看葭依葭佳,跟韦太太说了一声,就从牌局上溜了出去。 她走以后, 另一位太太看了眼她的背影, 跟韦太太打趣着说:“凌太,你家姑娘不太爱说话哈……长得倒是跟老凌真像,又苗条又漂亮。” 韦太太平时行事作风都很低调, 唯独说起自己女儿时一点没谦虚,不仅美滋滋地接了那位太太的奉承,还继续强调:“我们家小以可懂事了,头脑也聪明, 而且还很孝顺……” 坐在她左边的太太又笑了, 说:“行行行, 知道了。” “诶, 我家老二倒是和小以年纪差不多,要不让两个孩子认识认识?” 韦太太不接话了,一边笑笑一边心想我闺女才刚接回来,谁舍得把人嫁到你们家? …… 井以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葭依和葭佳也在跟自己的朋友一起玩,她颇为感慨地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这些小朋友的聊天思路了。 井以默默从一堆洋娃娃玩具中退了出去。本来想回楼上去打会儿游戏,但是路过老太太房间的时候却听见“咚”的一声,井以心里一惊,心想不会是老太太从床上摔下来了吧!? 她顾不得多想,匆忙地敲了三下门,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好在她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老太太好好地躺在床上,就是旁边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井以不顾老太太瞪她的视线,走过去把杯子捡了起来,问:“您是想喝水……是吗?” 老太太起初没回答她,只是说:“叫小张来。” 井以回忆了一下刚刚在楼下看到的场景,二叔家那个几个月大点的孩子正搁楼下房间里哭闹呢,负责照顾他的那个保姆经验不够,一直哄不好,没办法只能找张妈求助。 偏偏遇上过年,平时的佣人大多数都请假回家去了,在老宅里工作的其他人都抽不出身来。所以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找不到人了,井以对老太太说:“张妈在照顾凌玉成呢,您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吧。” 凌玉成,二叔家的那个私生子,几个月大点,目前还不会爬。 井以说完就从柜子旁边拿起来一个新的杯子,估摸着水温倒了一杯水,老太太不方便坐起来,她往柜子上面扫了一眼,又拿出来一根勺子,打算一勺一勺喂老太太喝水。 老太太当然不配合,说用不着她,井以一头黑线,单看老太太那副宁死不屈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强抢民女呢…… 正巧张妈这时候回楼上来了,张妈刚哄完凌玉成就快步跑回来了,额头上出了一脑门的细汗,她年纪也大了,是亲眼看着凌家几个小辈长大的,已经许久没有像今年这么忙乱过了。 张妈看见井以在,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其实也担心这一时片刻的,自己不在跟前,老太太万一会点出什么事。 “您先忙吧,奶奶这边我先陪着就行了。”井以不顾老太太瞪自己的视线,把那个掉在地上的杯子递给张妈。 张妈犹豫片刻就答应了,她拿着杯子走出去。 下面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呢,井以主动帮忙对她来说很及时。 眼看没有别的选择,老太太最终还是喝了井以送到嘴边的水,她一边喝还一边鸡蛋里挑骨头,一会说烫了,一会又说凉了。 井以刚开始动作还有点生疏,但她学得快,几勺之后就知道该怎么配合老太太喝水了,至于老太太偶尔说的那些话,井以只顾“嗯嗯”点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渐渐的,连老太太也从她的动作里挑不出刺来了。 井以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家里除了她和井婆婆,没有别的大人了,所以阿婆老了以后,自己肯定是要照顾她的,所以对照顾老人这种事,心里从未抵触过。 至于现在嘛……井以沉默地想,就当作是提前练习了。 *** 另一边,凌乐安终于跟着长辈走完了流程,难得有了点自己的空闲时间,刚休息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公和泽拉着去参加一个都是二代的聚会。 聚会场地就在郁家,因为是郁家大公子牵头办的,所以人不少。郁家这一辈里女孩格外多,就只有郁博远一个男孩,从小到大被家里宠着惯着,以至于养出来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在圈子里出了名的爱玩。 郁湾正一个人无聊地坐在沙发上,周围的人两三相聚,不少人都在用若有若无的余光看她。郁湾长得好看,家世也是数一数二的,即使端的架子高,整天冷若冰霜,依旧有人前仆后继地往她面前凑。 郁湾见他们两个过来,停下了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的动作,主动招呼他们往这边走,因为三家是世交,所以他们仨从小一块长大。 凌乐安一路众星拱月地走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郁家的大少爷。 凌乐安脸上带着不怎么热情的笑,礼数周全地拒绝了不少人的示好,虽然态度不是多么盛气凌人,但是莫名有种让人难以接近的感觉。 也不是凌乐安故意抢郁博远风头,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里,就属凌家权势最重。几个月之前他刚出事的时候有不少人落井下石,可是几个月过去,凌乐安不仅没变成丧家之犬,看上去在凌家的地位还更稳了一些。 圈子里向来不缺随风倒的墙头草,有的是人急着上前,想在他面前混个眼熟。 凌乐安刚在沙发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公和泽和郁湾就摆出要审人的样子,郁湾一眯眼睛,问:“乐安……我听和泽说了,你真喜欢那个小姑娘?” 凌乐安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旁边的公和泽反而比他更激动,他一拍桌子,说:“你看,我说吧!” 郁湾上次见井以还是几个月前的生日宴会上,那惊心动魄的一眼已经被她遗忘得差不多了,前几天从公和泽嘴里听到“井以”这个名字时,她想了好久才回忆起来是凌家那个小姑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