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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道:“风使刚刚说,他也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只听说,当时凤皇是恰巧路过归墟一带,在座无名小岛的岸边捡着重伤昏迷的合欢,这才将她带回昆仑的。” 三界之水,交于归墟,于是方能不增不减。 冯夷皱眉重复道:“归墟一带?” 旋即他笑道:“这便容易打听了。” 言罢,冯夷再度化蛟,腾上半空,长舌吐出,托着蛟珠,无限伸延入海。 少顷,他蛟身一抖,随即长舌弹起,向内收缩。 随着他收舌,几万里外,一只背负蓬莱、咬饵蛟珠的灵鳖蓦地出水,不及反应地被他钓来,轰地一声摔入近海,激起万丈海浪。 冯夷重新使蛟珠入颔,对那鳖道:“蓬莱君,近日安否?” 祝槿恍然,传闻,归墟中有五只灵鳖,各载一座仙岛。只是到殷怀出世之时,这五只灵鳖早已陷入沉眠,而它们所负仙岛,亦因此失去连着,从此只能随潮波浮流往还于海上。 眼前这只,想来即是那五鳖之长——蓬莱。 这灵鳖显然还未从恍惚中醒过神来,喃喃道:“珠呢?我那么大一颗珠呢?” 既而他才注意到冯夷,怒道:“你故伎重施!” 冯夷笑道:“但也要蓬莱君自愿上钩啊!” 蓬莱君怒气不减,斥道:“你这小蛟,一而再,再而三戏耍老夫……” 冯夷打断他道:“蓬莱君误会,此番夷是有要事相询,不得已才使出如此计策——灵君自归墟中来,可知在那一带,有无什么不知其名但来历特殊的岛屿?” 蓬莱君沉吟道:“你是问‘海仙女的馈赠’ ?” 冯夷一怔。 蓬莱君哼了声,道:“告诉你也无妨,那是座靠近冥界的小岛。几年前,自幽冥下泉漂流至此。我们五兄弟都懒得靠近探查其究竟,只是时而能在打盹儿间隙,听到从那小岛上传来的歌声,美妙如同仙乐,便私下里唤那歌者作‘海仙女’。” 所有人闻言,皆是心下一动:从幽冥下泉漂来的岛屿? 冯夷道:“不知蓬莱君可愿载我们去那岛上看看?——作为酬谢,这一路上,灵君自可把玩夷这蛟珠。”他说着,拱手让珠。 蓬莱鳖眸一亮,既而强忍激动,矜持道:“上来吧。” 六人先后登岛。 旋即,灵龟便载着他们,背向落日,面朝海月,游往归墟。 祝槿和常恒立在龟背尾部。 鳖掌一下下拍打海浪,使更多的海潮涌上岛周。 他们弯腰,在沙滩间拾捡着贝壳。 那些贝壳颜色缤纷、花纹绚烂。祝槿和常恒将它们摊在手心观察。 夕阳的色泽融化在贝壳上,形成暖与冷的交汇。 祝槿仔细挑拣间,忽而道:“这紫色的真好看。” 说着,他自然地摘出那紫贝,递给常恒:“送给你。” 常恒接过,抿嘴笑起来,眉眼弯弯,和小时候的模样一样苍白、剔透,像细细的月钩。 祝槿盯着他看,突然开口道:“阿恒,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天河里捡星星?” 常恒一愣,想也没想便脱口道:“当然,和哥哥在一起做过的事,我都不会忘,”随即他又补充道:“适才一出桃花源,我便全都想起来了。” 祝槿默了瞬,忽然道:“阿恒,对不起。” 常恒疑惑:“什么?” 祝槿垂眼道:“从前我都没曾想过,当只有你一个人记得过去的时候,会感到多么孤独——我总是留你一个人守着那些记忆。在桃花源的时候,我便想,如果总是记得的人更苦一些,我倒宁愿你全部遗忘。” 这世间最难于忍受的孤独,毋宁是被那把你带离孤独的人所遗忘。 常恒哽咽着:“不,是我的错,是我的劣根作祟,害得你屡次……这是对我的惩罚。但我并不觉得苦,如果没有这些记忆,我……” 如果没有这些记忆,他甚至不会明白“孤独”何谓。 祝槿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慰道:“别再想了,阿恒,都过去了。向前看,现在,离开这里才是最首要的事。” 他们执手沿海滩漫步。 祝槿同常恒讲起自己在无限镜室中的经历,最后道:“阿恒,如果我们真地能走出合欢鉴,我希望自己能亲手解除对所有祝氏子孙灵魂的禁锢。我与祝子梧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 “扶桑恨祝子梧残害妞妞,祝子梧恨妞妞间接害死祝家军。而我作为祝槿,又恨扶桑祸及祝家子孙。这样的怨恨无休无止,像茧,缚困住我两世,也是时候该被终结了……” 常恒沉默着握紧他的手。 祝槿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柔声道:“我们往后,都不要恨,好不好?” ——阿恒,也别再怨恨自己,好不好? 常恒闷闷应了声,祝槿抚他发顶,笑道:“我们阿恒,怎么一直都这么乖呀?” 常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他们行至北岛岸时,太阳已完全下沉。 海月高悬于天,俯视着盛大的浪潮。 灵鳖舒缓地伸展四肢曳游其间,使蓬莱仙岛亦摇曳在潮声与月色中。 阿昧独坐在座礁石上,愁眉不展地打量着手中一物。离得稍远,祝槿和常恒都难以看清她拿着的东西。而听到脚步声,阿昧迅捷缩手,循声侧头望来。 --